第99章(第2页)

为何?

他知晓若不是因为她,他对那些新奇、陌生的东西并无兴趣。

可为何?这中间总要有个缘由。

他将自己投放在这无边无际的设想中,最终道:“我还需要确定。”

这话没头没尾,水雾疑道:“确定什么?”

烛玉坦诚应道:“我不敢妄言是否心悦于她,所以还需要确定。”

水雾险些没忍住笑。

说得不恰当些,他每回见小殿下都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这哪还需要确定啊。

但它强压回笑他的冲动,认真问:“少君打算怎么确定?”

烛玉不应。这事自然不能与它说。

“你回去时与沛沛说一声,我先回学宫了。”他顿了顿,“算了,我自己说。”

***

云涟山,石阁内。

屋里透不进多少光,昏暗中,烛玉看见毛团子缩在一间歪歪斜斜的小铁皮屋里,抱着那枝野茉莉睡得正香,面前则端正摆着一面镜子。

他大步上前,揪出那毛团子晃了两晃。

毛团儿晕晕乎乎地睁眼。

“咕叽?”

出什么事啦?

慢慢认出面前的人是烛玉了,它忽然亢奋不少,挥舞着两条触手想要往他脸上落拳。

“唧!”

——最讨厌你了!!!

烛玉:“……”

他把那毛团拿远了些,说:“不想见她了?”

毛团儿立马安静下来,两条柔软的触手规规矩矩地摆在面前。

“啾!”

——所以你来到底是干嘛的。

把它丢在这儿这么久,根本就没管过它嘛。今日倒是稀奇,竟还来看它两眼。

烛玉一语不发,只揪住毛团轻轻碰了下心口。

毛团儿一愣,顿时明了。

他想把它放回去?!

不行!

绝对不行!

小毛团儿飞速摆着脑袋,目露惊恐。

烛玉睨它:“怕什么,要不了你的命。”

毛团儿晃荡了两下胖乎乎的身子。

是要不了它的命,但他很可能会死的啊!——当日他入轮回台前把障核放在了它体内,而以他现在的身躯根本没法接纳它的。

“啾啾!”毛团拼命挣扎着,只想着离他越远越好。

但烛玉将它轻按在了心口,说:“数息而已,不会有事。”

话落,那团黑漆漆的毛茸茸彻底没入了他的身体。

没入的瞬间——

“怦——!”

“怦怦——!”

突地!心脏开始剧烈鼓跳,仿佛随时都会撞出胸腔。

过快的心跳中,他感觉到心脏像是被抛进了沸水,灼痛难耐。又如刀砍剑割,蚀骨般的剧痛转瞬便游走至四肢百骸,使他不受控地颤抖痉挛着。

烛玉捂住心口,冷汗顷刻间就打湿了衣袍。

可偏是在此等难忍的剧痛中,他被石阁角落的那枝野茉莉占去了全部心神。

如今已经进秋,云涟山一片荒芜。枯枝摇曳,萧萧瑟瑟。昏暗的天光映下,唯有那枝野茉莉鲜活生动。

他的心缩在这终日不见天光的逼仄角落,四周昏昏然一片。不闻人声沸反盈天,不见春秋更叠轮转。

而在这荒败中,却有一枝春光永绽。

眼下,那春光在他心间澎湃着,带来比疼痛痉挛更为剧烈的颤动。

不知盯了多久,他往心口打进一股气息,逼出了毛团儿。

毛团儿蹦跶两番,最后在他脚边停稳,忧心忡忡地望着身前面如纸色的人。

“咕叽咕叽?”

——你还好吧?

烛玉大喘着气,滴下的汗水已聚成一小洼。

良久,摇头。

“无事。”

毛团儿心急如焚。

“啾啾啾!”

可是!

可是你的脖子都流血了呀!

他今日穿的圆领袍,半边颈子被里头曲领给挡住了。现下,那白色的曲领被淡金色的血打得透湿,隐约透出里面裹缠了一道又一道的纱布。

也不知到底受了什么伤。

烛玉却浑不在意,恍惚的视线始终紧锁在那枝花上。

他忍痛往前迈步,最后在那株野茉莉前站定。躬身,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浅白的瓣尖儿。

终于碰着了花。

可他脑中浮过的却俱是沛沛的身影。只消想到她,便如高立悬崖,摇摇欲坠。

而那早早就涌动在心间,会如潮汐般澎湃,又会流泻出酸妒与不甘的复杂滋味也终于寻到归处。

喜欢。

是喜欢的。

烛玉半蹲半跪在地,俯身,轻轻啄吻在那摇曳的花枝上。

若问他深陷在何物之中?

不止是她的明艳、骄纵与野心。还有她的怒火,不快的怨怼,偶尔谁也不愿见的别扭,不时的气馁……他爱每时每刻的她,爱着与她相关的一切。

无论好坏,更甚于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