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页)

他自己都没发觉,烛玉却察觉到了每一个细节——从他真切许多的笑,到不由得往前倾去的身子,甚而是稍滞的呼吸。

烛玉蹙眉。

可未等他出声,沈仲屿便已一步一晃地下楼去了。

***

虞沛和烛玉分了两路,他在客栈守着炼丹的婵玥,顺便清理余下的邪毒。

她则跟着沈仲屿去了沈家。

沈伯屹死后,慌乱逃窜的人群又陆陆续续围了回来,挤在客栈周围不住往里探头。

他俩避开人群,另选了条偏僻小道往沈家赶。

到沈家时,两人远远看见一顶漆黑轿子。

已是正午,烈日烤得地面热浪滚滚。唯独那顶轿子周围,起伏着迫人寒意。

还有令人作呕的浓烈腐臭。

没瞧清那顶轿子是何模样,虞沛就凭着那股子臭味认出来了,拉着沈仲屿避至一旁。

“沈师兄,”她盯着轿子,小声问他,“那里头——就是那顶轿子里面,真是你爷爷吗?”

沈仲屿还是头回跟人一块儿躲墙角,动作生疏别扭。

他尽量适应着逼仄的空气,说:“虽未见过,但应该是。”

“没见过?”虞沛讶然,“沈师兄,你没见过你爷爷?——可之前我刚来这儿时,还碰上有你家仆人喊你妹妹,说是你爷爷要找她。”

沈仲屿:“要见她的应当不是我爷爷,而是沈思典。”

沈思典。

那就是沈老爷了。

虞沛接过话茬:“你的意思是,沈老爷常以他爹的名头找你们?”

这不完全是把自个儿当成沈家家主了么。

“不错。”沈仲屿道,“至于爷爷……我只小时候见过,过了四岁就再没见过他。我问过沈思典,他只说爷爷身体抱恙,不宜见人。”

“那轿子呢?”虞沛努努嘴,示意他看那顶臭气熏天的轿子,“他这是要干嘛?”

沈仲屿却摇头:“每日凌晨,他都要出府,午时再回,也不知去了哪儿——我与叔峤以前跟踪过许多回,不过多半在中途就跟丢了。”

“那肯定是使了障眼法。”虞沛猜测,又去看那快要跨进府门的轿子。

也是借了这一眼,她终于瞧出不同——

插在轿子顶端、跟孝棍差不多的白纸棍,如今变得黑漆漆的。

而黏在轿门的白纸铜钱串儿,则被撕得干净。

越瞧越诡异。

虞沛看得心慌,忙偏回脑袋。

“沈师兄,那说话呢?你和沈老太爷没见过面,那有没有说过话?——哪怕一句。”

“也没有。”沈仲屿摇头。

虞沛有些为难。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光看那顶轿子,里面儿坐着的可不像是完完全全的活人啊。

“这事儿之后再说吧。”虞沛压低声音,“沈师兄,进府还有其他小路吗?府里随时都有可能得到客栈那边的消息,现下还不知道你家里情况如何,毁阵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二哥?”

突然听见一声伴着哭腔的叫唤,虞沛循声望去。

一道火红的身影冲过来,忽又顿停在几步开外。

“二哥,真是你?”沈舒凝踌躇不前,只敢耸着红红的鼻尖。

前不久还神气得不得了的小姑娘,两三天的工夫就已经成了霜打的茄子。身子消瘦一圈不说,眼睛也又红又肿,眼底还浮着青黑。

连那身漂亮裙袍,也揉得皱皱巴巴的。

沈仲屿一愣:“舒凝?”

沈舒凝嘴一瘪,泪珠子滚了下来。

隔着朦胧泪帘,她看看沈仲屿,又望望虞沛。

如此来回看了几遭,她终于再忍不住,“哇——”一声爆出痛哭,裙子都顾不得提就往前跑。

虞沛以为她是朝沈仲屿去的,还往旁避了几步,为兄妹俩腾出地儿叙旧。

果然。

还得是亲兄妹。

谁知那小炮仗也跟着偏过方向,三两步一奔,撞进了她怀里。

虞沛:?

抱错人了吧。

“小虞姐姐!”

沈舒凝开始鬼哭狼嚎,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她身上。

“呜呜呜啊!我还以为只能到地底下去见二哥了,结果你一铲子把我俩都给铲回来了!

“你把我俩打包带走吧,这沈家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能梳头能裁衣能磨墨,我二哥也是个活的,能动。”

……

果然。

还得是亲兄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