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墨安o 作品

第217章 《外婆的遗愿 中》(第2页)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三个月前,字迹颤抖得几乎难以辨认:

"昨夜又梦文翰,他说时候快到了。五十年之约将至,我该去找他了。只是小禾还未成家,我放心不下..."

我的眼泪砸在纸页上。外婆早就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她本应安详离去,去赴那个跨越半个世纪的约定,而不是在争吵中死于亲人之手。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掏出来一看,是一张自动拍摄的照片,外婆和文翰站在梨树下,对我微笑。照片信息显示拍摄于此刻,但画面中的梨树枝繁叶茂,花开如雪。

小斌拉拉我的衣角:"太奶奶说,明天要去梨树下挖一样东西。"

"挖什么?"

"文先生给太奶奶的礼物。"孩子眨着眼,"太奶奶说很重要。"

窗外,一阵风吹过枯死的梨树,枝丫碰撞发出空洞的响声。我握紧红皮日记和铜纽扣,突然明白了外婆的执念,她不仅要揭露自己的死亡真相,更要完成那个未尽的约定。

天刚蒙蒙亮,我就拿着铁锹站在了梨树下。

小斌揉着眼睛跟过来,怀里还抱着那个破布娃娃。"太奶奶说要挖三尺深,"他指着树根西北侧,"那里有文先生埋的宝贝。"

我下铲时,泥土发出沉闷的响声。才挖了半尺深,铁锹就碰到了硬物。蹲下身用手扒开泥土,一个生锈的铁皮饼干盒渐渐显露出来。盒盖上用红漆画着一颗心,里面写着"s.z.& w.h. "。

"找到了..."我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铁皮,突然一阵刺痛,盒盖的边缘有道裂口,划破了我的手指。

血珠渗入泥土,奇怪的是,梨树的一截枯枝突然"咔"地断裂,掉在我脚边。

小斌捡起树枝,惊讶地叫道:"姑姑,开花了!"

我低头看去,那截枯枝顶端竟然冒出了几个米粒大小的白色花苞,在晨光中微微颤动。

这不可能,梨树死了十几年,而且现在是盛夏,根本不是梨树开花的季节。

盒子里是一叠用油纸包着的文件。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纸,抬头写着"结缘书",内容是用毛笔工整誊写的婚约:

"两情相悦,愿结连理。虽世道艰难,家国不允,然天地为证,梨树为媒,张文翰与林淑贞今日结为夫妻。生不同衾,死必同穴。此约五十年,来世再续。"

落款处有两个手印和签名,还有一位见证人的名字——李阿福,村里的老木匠,早已过世多年。

婚书着"翰-贞"和"贞-翰"。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吾妻淑贞",但封口完好,显然从未被拆开过。

"太奶奶说可以看。"小斌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睛亮得出奇。

我用发抖的手指小心拆开信封。信纸已经脆黄,文翰的钢笔字却依然清晰:

"淑贞吾妻: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应已不在人世。莫悲恸,因我早有预感。昨日被带走'谈话',他们逼我承认是特务,要我供出'同党'。我宁死不会连累于你,故写下此信,托阿福叔藏于树下。

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五十年后的今日,若你我已阴阳两隔,便在梨树下重逢。我请教过懂阴阳之术的老先生,他说若两人各取一缕头发与心血,埋于相约之地,则魂魄不散,终有相见之日。

我已将我的头发与十指血埋在梨树东侧三尺下。他日你若...(此处有泪渍模糊字迹)请将你的那一份埋于西侧。如此,五十年后的今日,无论生死,我们必能相见。

永远属于你的 文翰

1953年9月15日 绝笔"

信纸从我指间滑落。

五十年后的今日,不就是外婆去世那天吗?原来那不是普通的纪念日,而是一个灵魂的约定。

我猛然想起铁盒里那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和铜纽扣。那不仅是信物,更是完成契约的关键。

"姑姑,太奶奶在哭。"小斌突然说,指着空荡荡的树根处。

我握紧铜纽扣,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枯死的梨树突然抽出新枝,白花绽放如雪。树下站着年轻的外婆和文翰,他们十指相扣,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但下一秒,幻象破碎了,只剩下枯树和晨雾。

"小禾!"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挖到什么了?"

我转身,看到她脸色苍白地站在几步外,身后是神色慌张的舅妈。两人眼下的青黑显示她们一夜未眠。

"外婆和文翰的婚书。"我举起那张泛黄的纸,"他们早就私定终身了。"

舅妈发出一声怪叫,冲过来要抢。我侧身避开,她踉跄着撞上梨树,一段枯枝"咔嚓"折断,正好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报应..."舅妈捂着脸喃喃道,"都是报应..."

"什么报应?"我逼近她,"是你杀了外婆的报应吗?"

"我没有!"舅妈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是她自己摔倒撞到桌角的!"

母亲突然哭出声:"嫂子,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舅妈转向母亲,眼中充满怨恨,"要不是你那天来要钱,要不是你非要妈把存款都给你女儿买房,我们怎么会吵起来?妈怎么会说出要和那个野男人合葬的话?"

我如遭雷击。原来外婆的死亡,竟与我也有关系?

母亲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抽泣:"我只是想帮小禾,城里的房价那么高..."

"外婆想和文翰合葬?"我轻声问。

舅妈冷笑一声:"多丢人啊!死了还要跟野男人埋一起,让全村人看笑话!我说不行,她就拿出这个盒子..."她指着铁皮盒,"说要挖出当年的约定,我们拉扯起来,发簪掉了,她弯腰去捡,我推了她一把..."

小斌突然插话:"奶奶用发簪扎太奶奶的头。"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像这样。"他举起布娃娃,用一根树枝刺进它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