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的初雪。

轻盈地铺满长安城的朱雀大街。

天下已定,四海承平。

九重宫阙在初升的朝阳里巍巍耸立。

朱雀门洞开,青铜门环撞击沉重门板。

声如古钟震响,惊起栖鸦一片。

禁卫甲士肃立两侧,玄甲映着日光,寒芒如冰,

天光熹微。

街面如一条素色锦缎伸展向远方。

映照出黎明前未散尽的幽微天光。

远处隐约的晨雾里。

各国使节队列正缓缓浮出轮廓,驼铃悠扬如天籁低回。

金发碧眼的人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这四海归一后,第四个年头的朝觐盛典。

“新麦炊饼。”

长安城的市声。

如同一条永不枯竭的温热河流。

丝丝缕缕渗入各个角落。

巨大的石碑之上,雕刻着八个大字。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车轮碾过水泥路,无数人会驻足眺望。

孩童在下面追逐嬉闹,老人们在这里乘凉聊天……

陆沉舟坐于内堂,镜子里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昔日风霜刻下的深纹犹在,鬓边已悄悄爬上了白发。

他试着抬起右臂,一阵尖锐的刺痛闪电般窜上肩头。

那是当年浴血厮杀时,留下的旧伤。

每逢阴冷天气,它便会隐隐作痛。

宛如潜伏多年的敌人般苏醒。

提醒他今日这煌煌太平,并非凭空降临的恩赐。

踏出府门,长安城已全然苏醒。

朱雀大街上穿梭着肤色各异、奇装异服的人群。

异域口音交织于喧嚷之中。

金发碧眼虬髯卷须的胡商们。

捧着各色珍宝,珠玉琳琅、香料氤氲。

“爹爹!”

“那是什么?”

身旁的大女儿抬手遥指。

远处城门方向,一列格外醒目的队伍正缓缓移动。

深目高鼻的使节身着金丝长袍,簇拥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骆驼。

驼峰上稳稳驮着巨大华盖笼罩的宝匣。

在晨光里流溢着神秘莫测的光彩。

陆沉舟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缓缓开口解释。

“那是大食国主的重礼。”

“听你娘亲说,好像是一部星象秘图。”

陆鸾芝今年十四岁,已经准备到了高考的年纪。

完全继承曹淑的智商。

笨笨的,多次考试成绩不理想。

但是成绩不是评定的唯一标准。

她品德优良,尊老敬幼,

跟班上的同学关系都很好。

其他的几个子女成绩处于中下游水平。

要属最好的,还是小满,陆凤芝。

各科成绩一流,常年年级第一。

这让老父亲多了几分慰藉。

不希望他们能当人中之龙。

只求他们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有梦想,就去做,老父亲全力支持。

得益于诸位娘子言传身教,子女们的人品没什么问题。

宣政殿内。

万邦使节齐集。

常务副皇帝白行简,代替某人出面。

衣冠各异,色彩斑斓。

如铺展于殿中的一幅异域长卷。

鸿胪寺官员高声宣念各国贺表。

声如金玉相击,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庄严回响。

朝贡仪典有条不紊。

西域使团献上双峰驼运来的珍品。

舞姬赤足踏上光洁的金砖,身姿旋舞如火焰燃烧。

南洋诸国贡使献上珍禽异兽,一只翠羽红喙的鹦鹉立于金架上。

竟字正腔圆地学舌:圣天子——万寿。

引得殿内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低笑。

突厥部落首领躬身献上雪白狼崽,那幼兽不安地低鸣着。

现在的陆沉舟,基本上就处于半隐退的状态。

肃清朝堂这种事情,他懒得去跟文人打交道。

东都洛阳的杀戮已经说明一切。

白行简接手之后畅通无阻。

昔日的村民陈大山等人,摇身一变成了封疆大吏。

任职各道节度使,训练新兵维护稳定。

有了铁路和电话,他们的支援和信息传达更为快捷。

陆沉舟废黜了沿用四百年的府兵制。

改为征兵制。

愿意解甲归田的可以回家养老。

愿意留在军队里担任相应的职位,负责训练新兵实战。

大汉眼下的和平只是暂时。

这几年,林立在周围的四国,同样也是虎视眈眈。

见识了长安的繁华之后,他们便生出了别样的算计。

北魏、西晋两国屡派使者前来邀盟。

但是都被陆沉舟身体不适为由拒绝。

在他的眼里,没有联盟,只有统一。

半隐退的他也不是整天沉溺于温柔乡中。

居安思危,以待天时。

最关键的是,曹淑这些年身子不适,病情越来越重。

杨思思告诉他,可能不久于人世。

哪怕他纵横沙场,看惯了生离死别,也无法接受这个情况。

虽然很多年前,就让杨思思的太医院,学习后世的医疗经验。

每个人都逃不了生老病死。

这也是陆沉舟最为担心的一环。

可固有的思维很难被打破。

经过这几年太医院的发展。

对于一些小病都能应对自如。

一旦遇到有关身体机能的大病,还是有些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