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洛阳石桥
洛阳,正午日头攀上十字街口的八角重檐谯楼时,巡城卫的铁网靴底已嵌满槐树落蕊。布政使司衙门前的石狮被晒得泛起釉光,皂隶敲着水火棍驱散围着卦摊的闲汉。
卖油条小贩的挑子热气腾腾,油香弥漫开来,引得行人频频驻足;一胖大商人腰带别着黄铜算盘,正指挥着伙计们从骡车上卸下一匹匹锦缎。
西关石桥如一道扁担,两端挑起了迥异的人间世相:桥东是喧嚷的市井烟火,桥西则连缀着朗朗读书声的洛阳书院。
桥上有两个书生踱步,青衫宽袖,正指点着桥下流水,口中吟哦着“水光潋滟晴方好”之类的句子;桥下流水边,已有女子蹲身浣衣,木杵击打湿衣的“嘭嘭”之声。
“裴兄,你刚才说‘水光’啥‘方好’?”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书生打扮的裴纶摇头晃脑,“宋朝苏轼的名句。”
同样书生打扮的殷澄抓耳挠腮,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这文绉绉的句子不甚了了。他探头往桥下望了望,又使劲嗅了嗅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油香,咂咂嘴道:“那我也来一句,‘一切不如油条香,一切不如桥下姑娘美’。”
“噗嗤!”裴纶忍俊不禁,手中的折扇差点脱手,“殷兄,你这打油诗……倒也别致!直抒胸臆,痛快淋漓!”
殷澄得了夸奖,更是得意,索性趴在桥栏上,半个身子探出去,对着桥下挥了挥手:“姑娘!洗得卖力些!水花溅得高才好看!”桥下浣衣的女子闻声抬头,啐了一口,红着脸别过头去,手中木杵捣得更加用力,“嘭嘭”声急促起来,水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殷澄哈哈一笑,随后收回笑容,对裴纶问道:“你的旧案处理如何?”
裴纶也收住笑容,“一切顺利,你那边呢?”
殷澄叹了口气,“不太顺,我去找了暗桩,也走访了洛阳各处,可依然没有一点线索。”
裴纶惊疑不定,他皱眉道:“卢剑星还有他的部下,这么多的活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微微一顿,又问,“真就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殷澄叹了口气,依旧维持着那副玩世不恭趴在栏杆上的姿势,“我带着人连查了五日,什么也没发现。就连洛阳近期发生的大事件——金府灭门案,我也带着人悄悄去探过,和卢剑星他们的失踪没有一点关联。”
“金府灭门案……”裴纶沉吟道:“这金家好像在武林之中颇为显赫……”
殷澄打断道:“老裴,这案子已经由六扇门的人接手,来者还是他们的名捕。反正不干我们的事,我们就不要去掺和了。”
裴纶点头,“嗯,他们能不能破案,功与过都是他们的。”
殷澄冷笑,“虽说我们大人与他们亲近,可我还是看不惯他们那番作态。明明为皇上,为朝廷做事。却总是一口一个公义。”
裴纶哈哈大笑,“你说得在理。”
说罢,裴纶就问:“既然洛阳里没有他们消失的线索,为何不从他们入城时的行踪入手?亦或是他们最后的行踪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