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雪 作品

第80章 决战(上)·也先受挫(第2页)

他们不知道的是,身后始终跟着一双眼睛。朱瞻基的“夜不收”探马披着蓑衣,在雨幕中如鬼魅般穿梭,把瓦剌人的行踪一字不落地传回明军大营。“时机到了。”朱瞻基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黄河渡口,对张辅道,“他们渡河时,就是最好的机会。”

神机营和淮军火器营立刻行动起来。士兵们披着油布,推着佛郎机炮,在骑兵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尾随。炮管裹着防雨布,铅弹用油纸包好,连马蹄都裹着厚布,整个队伍像一条沉默的蛇,在雨夜里蜿蜒前行。

五月十九日,黄河渡口。瓦剌人正赶着牛羊、牵着战马往渡船上挤,木船在湍急的河水中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翻覆。也先站在南岸,看着第一艘渡船靠向北岸,刚松了口气,南岸突然传来“轰隆”的炮响——明军的佛郎机炮在雨中怒吼,铅弹呼啸着掠过河面,有的直接砸在渡船上,木屑混着血肉飞溅;有的落在水里,激起数丈高的水花,溅得瓦剌人满身泥泞。

“是明军!”瓦剌士兵们尖叫着四处逃窜,渡船被炮火击中,几艘船瞬间倾覆,河面上漂满了尸体和牛羊。有个千户长想组织反击,刚举起弯刀,就被燧发枪射中胸口,栽进黄河里,连个泡都没冒就沉了底。

也先站在岸边,看着自己的士兵像下饺子似的掉进河里,忍不住长叹一声:“不该轻视永乐皇帝的好圣孙啊……”他挥刀砍断一艘渡船的缆绳,任由它顺流漂去,“快撤!能走多少是多少!”

激战两天后,也先终于带着两万八千多残部渡过黄河。

站在北岸,他望着滔滔黄河水,又回头看了眼南岸隐约可见的明军旗帜,不甘地低吼:“朱瞻基,后会有期,来日方长!”

声音被风吹散在河面,带着无尽的愤懑。

消息传到北京时,朱高炽正在御花园里陪着赵惠妃赏花。听闻也先北逃,太子大获全胜,他一把拉住赵妤的手,哈哈大笑起来,龙袍的袖子扫落了案上的茶杯,茶水溅在牡丹花瓣上,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不愧是先帝看中的人!”

这场仗虽未彻底消灭瓦剌,却让朱瞻基在兄弟间树立了绝对的权威。那些曾质疑他“未尝经战阵”的藩王,此刻都闭了嘴;朝堂上的大臣们再没人敢轻视这位储君。

朱瞻基率军穿过毛乌素沙漠时,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抵达河套平原的那一刻,连久经沙场的亲兵都倒吸一口凉气——昔日连片的农庄已成焦土,断壁残垣间缠着枯黄的野草,被烧成焦炭的房梁斜插在地里,像一根根指向天空的白骨。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尸骨,有的还套着残破的明军铠甲,有的则被野鸟、饿狼啃得只剩骨架,指骨上还攥着半截长矛,仿佛临死前还在挣扎。

“仔细找,一定要找到张守备的遗骸。”朱瞻基的声音沙哑,他翻身下马,踩着没膝的荒草,亲自在废墟中搜寻。阳光毒辣地晒在身上,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尸臭与焦糊味。直到夕阳西下,才有个士兵在坍塌的卫所粮仓下,发现了一副嵌着箭簇的铠甲——那是张赣常穿的明光铠,胸口的护心镜上刻着一个“赣”字,旁边还散落着几截被啃噬过的白骨。

朱瞻基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截头骨,眼眶瞬间红了。他亲手将白骨放入特制的木盒,又把铠甲叠好,对身边的邓白道:“送回京师,奏请父皇厚葬,追封谥号。”木盒被盖上的那一

刻,他仿佛听到了张赣战死前的怒吼,那声音混着风声,在空旷的平原上回荡。

接下来的三日,明军士兵们在废墟中收拢尸骨。他们用铁锹铲起散落的残骸,有的尸骨已经与泥土融为一体,只能连土带骨一起装进棺木。最终,近五千具遗骸被安葬在河套卫的旧址旁,朱瞻基亲手为墓碑题字:“大明忠魂,永镇河山”。下葬那天,他点燃了数面缴获的瓦剌战旗,火焰吞噬着狼头图案,黑烟直冲云霄;又将瓦剌人的弯刀、铠甲堆在碑前,声音响彻平原:“弟兄们,我们赢了,为你们报仇了!”

而瓦剌士兵的尸体,则被拖到黄河边焚烧。骨灰被装进麻袋,扔进湍急的河水中,朱瞻基站在岸边,看着骨灰被洪流卷走,冷冷道:“这是你们欠大明的血债。”

尽管打退了也先,朱瞻基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深夜的军帐里,他对着地图发呆,手指反复划过河套与大同之间的路线。“瓦剌人只是北撤,并未伤筋动骨。”他对连夜赶来的张辅、朱勇说,烛光映着他年轻却凝重的脸,“他们一定会再来。”

张辅捋着胡须,指着地图上的大同:“太子说得是。榆林有备,他们下次定会选大同——那里靠近草原,骑兵来去方便。”朱勇也点头:“末将探得,也先在漠北收拢残部,恐怕正盯着大同的边防线。”

三人彻夜议事,烛火燃尽了三根,却始终驱不散大帐内紧张的氛围、热烈的讨论。

在争论、辩驳、斟酌良久后最终定下计策。次日清晨,朱瞻基下令大军调转方向,向大同进发。十五万明军拔营时,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甲胄上的霜花在阳光下闪烁。朱瞻基勒马站在河套的墓碑前,深深一揖,随即调转马头,长枪直指北方:“大同见。”

马蹄声再次响彻平原,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要主动布防,等着瓦剌人自投罗网。黄河的流水依旧湍急,仿佛在为这支大军送行,也在预示着——真正的决战,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