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雪 作品

第76章 决战(上)·河套惊变(第2页)

张赣在乱战中被亲卫死死护住,他的枣红马被流矢射中脖颈,轰然倒地时,两名亲兵立刻扑上来用身体垫在他身下。老守备挣扎着爬起,腰间的佩刀已经砍卷了刃,铠甲上嵌着三支箭矢,却依旧嘶吼着指挥:“结圆阵!长矛手在外,刀盾手在内!”可混乱中,能听到命令的士兵已不足千人,圆阵刚结到一半,就被瓦剌骑兵撕开了口子。

“哪里跑!”阿失帖木儿一眼就盯上了张赣,浑铁枪如毒龙出洞,接连挑飞挡路的明军。他身后的千名骑兵跟着冲锋,硬生生在圆阵中凿出一条血路。张赣看着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知道再守下去就是全军复没,猛地调转方向:“跟我冲去马厩!”

五百多名残兵跟着他冲向马厩,撞开木门时,里面的战马受惊狂嘶。士兵们七手八脚地翻身上马,有的没找到马鞍,就直接骑在光背马上。最终,两百多名会骑马的士卒跟着张赣冲出了重围,身后是瓦剌人穷追不舍的箭雨。

刚跑出半里地,张赣突然觉得肩胛一阵剧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他低头看去,一支狼牙箭正从肩胛穿出,箭头带着倒钩,鲜血顺着手臂流进掌心,把缰绳都染红了。“是那贼子!”他抬头望去,阿失帖木儿正勒马站在卫所的箭楼上,手中还握着那张雕花弓。

剧痛让张赣眼前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从马背上摔落。亲卫们连忙回身救援,却被追来的瓦剌骑兵射杀殆尽。老守备躺在地上,看着瓦剌人举着弯刀围上来,他想拔刀自刎,手腕却被死死按住。“放开我!”他嘶吼着,一口咬向瓦剌兵的手臂,却被对方一拳砸在脸上,顿时满嘴是血。

“生擒了张赣!”阿失帖木儿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狂笑。瓦剌兵用粗麻绳把张赣捆得象粽子,拖着他往卫所走去。老守备的身体在地上摩擦,棉衣被磨破,皮肉渗出的血染红了一路的尘土。他路过校场时,看到那些熟悉的士卒被捆成一串,有的在哭,有的在骂,还有的已经没了声息——校场的石板上,血流成河,连缝隙里都灌满了暗红的血。

夕阳西下时,河套卫的营寨已化作一片火海。五百名瓦剌骑兵押着数千俘虏往阴山方向走去,张赣被绑在马后,望着那片被鲜血浸透的黑土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想起春耕时的憧憬,想起士兵们说“今年能喝上热粥”,想起辕门外那堆晒得金黄的稻种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拥有五千士卒的河套卫,就这样在一天之内烟消云散。

瓦剌的狼头旗在卫所的高墙上猎猎作响,阿失帖木儿站在旗杆下,看着阴山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决战,还在后面。

一个多时辰的厮杀终于落幕,河套卫的营寨已成一片焦土。五千明军大多倒在了血泊中,尸身被瓦剌人分割砍杀,有的头颅被挑在矛尖,有的尸体被战马拖得残缺不全。数百名侥幸存活的士卒被绳索捆成一串,像牲口般圈在空地上,瑟瑟发抖地看着瓦剌人清点战利品。

张赣被两个瓦剌兵粗暴地推到阿失帖木儿面前,他的战袍已被血浸透,肩胛的箭伤渗出暗红的血,左耳的断口处缠着块破布,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低下头颅。

“跪下!”瓦剌兵抬脚踹向他的膝弯,张赣跟跄了一下,却死死撑着地面,目光如刀般瞪着阿失帖木儿:“狗贼休想!”

阿失帖木儿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上前。两个瓦剌兵立刻扑上来,一人按住张赣的肩膀,一人抽出弯刀,寒光闪过,老守备的左耳“噗”地落地,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啊——”张赣疼得浑身抽搐,却硬是没喊一声求饶,只是咬着牙,血沫从嘴角溢出。

“汉人就是蠢驴!”阿失帖木儿的怒吼带着残忍的快意,“以为春耕就能活命?这片土地,从来都是马刀说了算!”他见张赣依旧不肯屈服,怒火更盛,“把他捆了,拖在马后!”

粗麻绳像蛇般缠上张赣的身体,将他死死捆在马后。随着阿失帖木儿的令下,战马嘶鸣着狂奔起来,老守备的身体被拖在地上,坚硬的碎石划破了他的皮肉,血痕在黄土地上拖出长长的印记。他起初还在嘶吼怒骂,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最后没了声息——当瓦剌人停下马时,张赣的身体已被磨得不成样子,唯有那双眼睛,还圆睁着望向南方,仿佛在眺望遥远的京师。

“父汗说得对,汉人骨头再硬,也经不住折磨。”阿失帖木儿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语气里满是得意。他突然转身,对着圈在空地上的俘虏扬手:“全杀了!”

弯刀劈落的脆响瞬间响彻平原。俘虏们的哀嚎与求饶被砍杀声淹没,鲜血顺着地势流淌,汇成一条条小溪,最终注入黄河。浑浊的河水被染得泛红,漂着数不清的尸块,连盘旋的乌鸦都被这血腥气吸引,黑压压地聚在半空,发出凄厉的啼叫。

瓦剌士兵们却笑得癫狂,有人提着人头互相眩耀,有人用明军的甲胄当盾牌,还有人把孩童的尸体挑在矛尖取乐。阿失帖木儿站在高坡上,看着这片被血浸透的土地,浑铁枪指向南方:“收拾行装,继续南下!”

漠北的哈拉和林金顶大帐里,也先正用银刀割着烤羊腿,听到儿子大胜的消息,他猛地将羊腿扔在案上,放声大笑:“好!不愧是我的种!”帐内的亲卫们跟着欢呼,狼皮地毯上的酒渍映着跳跃的烛火。

“传我令!”也先站起身,腰间的金带闪着光,“告诉所有部落,把马喂饱,把刀磨利,我们要做第二个忽必烈,饮马长江!”

长子博罗纳哈勒接到命令时,正在擦拭那柄镶宝石的弯刀。他望着帐外集结的骑兵,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汉人以为河套只是开始?他们不知道,这只是草原的开胃菜。”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草原,各个部落的牧民开始拆帐篷、备粮草,铁匠铺里的铁锤声日夜不停,打制着矛头与箭簇。孩童们被母亲抱在怀里,听着父亲们谈论南下的荣耀;老人们则翻出珍藏的战旗,在风中抖落积攒多年的尘土。紧张的氛围像乌云般笼罩在草原上空,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化作吞噬中原的风暴。

此时的河套平原,阿失帖木儿的三千前锋已踏上南下的路。马蹄踏过尚有馀温的血迹,狼头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身后,是渐渐苏醒的草原巨兽——一场关乎两国国运的决战,正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悄然拉开了最残酷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