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广开财路(第2页)

后来王海涛中了举人、进士,一路迁官到知府,好巧不巧还被朝廷调来了泉州——周子聪也好巧不巧从河南跑到了泉州做生意。

送走知府时,泉州港的灯塔已亮起。周子聪站在阁楼,望着王海涛的轿子消失在刺桐花巷,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说的话:“海那边有大把的银子。”

周子聪转头对管家厉声道:"去!把城南的山场全租下来,再去港口找那帮老水手,就说我周子聪要造三艘福船,雇他们出海!”

管家刚要应声,却见主人从箱底翻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泛黄的《针经》残卷——那是郑和船队老船工偷偷抄录的航海秘本。

与此同时的北京紫禁城,朱高炽正将茶盏砸在桌上,震得那卷《皇明祖训》微微颤动。

“祖制祖制!”皇帝指着御案上几本奏疏,“太祖皇帝当年禁海,是为防倭寇,如今郑和都下过西洋了!”

阶下的蹇义抚着玉带銙,神色平静:"陛下,不少人说开海会引番夷入侵……"

“那就先让闽粤试试!”朱高炽抓起朱笔,在地图上圈出广州、泉州,“若一年之内商税能抵湖广全省田赋,看他们还敢啰嗦!”

朱高炽在《开海条陈》上盖下玉玺时,顺天府的铁匠铺正在连夜锻造锚链,龙江船厂的老船工们在摸着郑和宝船的旧龙骨落泪。天南地北的人们,无论高低贵贱,此时都在向往着蔚蓝的大海。

泉州的周子聪正站在新伐的柚木前,管家递来的账本上记着:买山场用银三千两,聘船工用银两千两……

这位精明的商人忽然想起王海涛说的“十税一”,用算盘噼啪拨着:若从满剌加运回一船胡椒,除去税银还能净赚一万两千两——足够在开封买下两条街。

此刻的刺桐港,第一艘竖起新桅杆的商船正在涂刷船舷。周子聪望着船头雕刻的妈祖像,忽然觉得父亲当年藏在舱底的胡椒香,正随着海风从遥远的西洋飘来。

千里之外的乾清宫,朱高炽展开刚送来的垦荒图,朱笔在"山东新增良田万亩"处画了圈,旁边批注着:“海疆与田亩,皆是朕的聚宝盆。”

颤颤巍巍的烛光将帝王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地图上蜿蜒的海岸线重叠,恰似一幅即将展开的王朝新图景。

洪熙元年四月的顺天府,黄尘漫卷着丈量土地的竹竿影子。两京十三省的鱼鳞图册堆满午门东庑,朱高炽用朱砂笔在舆图上圈画——那些被地主瞒报的土地在图上连成暗红的线,恰似王朝肌理间隐现的病灶。

“按朕的旨意,瞒报土地的五分之一充公。”皇帝将图册推给杨士奇,见这位内阁首辅的手指停在“苏州府隐田万顷”的条目上,“那些人要么出钱赎买,要么朝廷把田地分给无地农户。”

“陛下,士绅纳粮……万万不可啊!”

胡濙的朝笏撞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位历经五朝的老臣须发皆颤,"洪武年间就定了士绅不纳粮的规矩,如今若改,怕是要动摇国本!"他身后的御史们纷纷跪伏,官袍在地上铺成一片黑色的浪。

朱高炽望向“三杨”的站位,却见杨士奇望着殿角的铜鹤,杨荣低头拨弄着玉带銙,杨溥干脆咳嗽着后退半步,竟然没有一人站出来说话。

“陛下。”夏元吉的声音像块镇纸般压下殿内喧嚣,“可定功名折税之例:无功名者全纳,秀才半额,举人纳五分之一,进士纳十分之一。”

满朝文武全都默不作声,仔细侧耳倾听夏元吉的话语:“如此既存体面,又增国库。”阶下的翰林编修们立刻开始在心中默算自己家里需要缴纳多少粮食给朝廷,不少人算着算着,脸色从煞白转为微红。

“好个功名折税!"朱高炽忽然起身,兴奋地踱步,“再把内府工场划一些出来给户、工二部,每年营收拿出一部分来按职级分。"

“工场分润”的消息很快引起轩然大波,听说朝廷居然会给自己分白花花的银子,不少官员顿时就对纳粮没有那么抵触,毕竟自家地里产的粮食,最终还是要拿去换银子。他们不少人都认为,这也许其实是朝廷在向他们买粮,因而不少人全都糊里糊涂答应了下来,反对声音很快消失。

五月端阳,第一船工场货物从泉州港起航时,周子聪的商船与内府的“皇商”船队并辔而行。他望着货舱里的香炉,想起王知府告诉他京城传来的消息:户部用工场利润补发了拖欠数月的军饷。

顺天府的米市上,新到的江南稻米堆成小山,粮商们嚼着夏元吉定下的“士绅折税”规矩,忽然发现市面上的银子变多了——那些原本藏在士绅地窖里的银子,正随着工场的货物流向四面八方。

乾清宫的御案上,新到的《天下税册》翻开着,夏元吉用墨笔在“士绅纳粮”一栏画了条红线,旁边批注:“岁增税银八十万两”。

朱高炽把玩着一枚工场出品的银质镇纸,忽然回想起微服私访时听到的那首孩童的歌谣:“秀才纳粮半,举人纳一五,进士只纳十分一,银子都进国库去……”

他望向窗外枝头初绽的花朵,想起杨士奇昨日递来的密折,说江南士绅已开始投资棉纺工场——原来这“士绅纳粮”的棋局,最终落子在让他们从“食租”转为“从商”。

朱高炽知道,自己正在用一种新颖的手段,带领这个庞大王朝,走向商业化的阶段,也就是后世所谓资本原始积累。

王朝的财赋之流,也便在这新旧交替间,悄然改道奔向更广阔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