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宗室革新(第2页)

“放心!”朱孟炜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锦袍袖口露出一截素银护腕,“皇上定了规矩,我就会严格遵循,你家里的那先田,以后每年都能少交不少钱呢——我估计……你的小孙子以后能每个月都吃上你从城里买回来的甜食……"

阳光把田埂照得透亮,朱孟炜的轿子很快消失在村口,齐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祈祷皇帝真能够让百姓过几天宽松日子。

“赵王把封地的庄子分了五个儿子。”

“蜀王的庶子们在成都开了绸缎庄。”

此刻的紫禁城内阁大堂,杨士奇正将各地藩王详细情况的奏折呈给朱高炽。

御案上的朱砂笔停在“赵王朱高燧”的名字上,皇帝忽然轻笑出声:“老三倒是聪明,主动拿出一半封地给儿子们分,为朕的革新带了个好头,有他这么一表率,其他王爷谁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朱高炽望向窗外初绽的梅花,指尖轻点在奏折末尾的统计数字上——仅湖广一省,便有三十七处藩王庄田划归旁支,新增税粮可供京营数月军饷。

"陛下这招推恩令,着实高明。"杨士奇抚须赞叹,"不费一兵一卒就削了藩王势力,让这些藩王嘴里能够吐出点银子,还让天下人看清楚:皇室宗亲亦要遵朝廷法度。"

朱高炽搁下笔,指节叩了叩案头的《皇明祖训》,书页间夹着的梅花笺上,是他亲笔写的“一视同仁”四字。

殿外传来小太监报时的声音,朱高炽忽然想起了荆溪村的地契——那些一张张盖着户部印的黄纸,此刻正像雪片般飞向大明帝国的各个角落,在藩王庄田的界碑上,轻轻盖上了洪熙新政的朱砂印。

洪熙元年三月初一,紫禁城的铜缸里刚融尽最后一片残雪,朱高炽便在谨身殿将一卷明黄圣旨展于丹墀。

“朱家子孙许从百业,无爵者停俸生计自谋”的圣谕宣读完毕,阶下的翰林编修们惊得笔管落地——自太祖皇帝定下“宗室食禄”祖制以来,从无君王敢将龙子龙孙推向民间。

杨士奇望着御座上的新君,思绪不由回到昨晚的御前谈话,皇帝一针见血指出,太祖皇帝定下的宗室供养制,在朝代初期尚能够运转,但在一百年、两百年之后,必然会也宗室人数激增而导致国家财政困难,最终甚至会导致王朝无法正常运转。

当这个惊人的消息传到宗人府时,正有二十七个没有爵位的朱氏子弟在领月米。

管事太监刚念完“一次性发放三年俸银,此后自谋生路”的条文,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阵叫骂声。

"我太祖皇帝的血脉,岂能与商贾为伍!”一个穿素绸直裰的圆脸青年掀翻米筐,玉簪因为动作之用力而从发髻滚落,在青砖上磕出裂痕。

他不知道,此刻南京守备太监正捧着同样的诏书,站在应天府的宗室聚居区前,那里的朱姓子弟已把告示撕得粉碎。

更激烈的反抗来自蜀地。三月十五的加急奏报中,四川巡抚用毛笔在“宗室自尽”四字下画了波浪线——两名迁居成都的远支宗室,因不堪忍受停俸之苦,竟选择在家自缢身亡。

奏疏末尾的汇报更是骇人,其中一人死前居然血书“宁为洪武鬼,不做洪熙民”于家中墙上。

乾清宫的暖阁里,烛火将重臣们的影子投在金砖上,宛如一幅晃动的水墨画。

夏元吉捻着花白胡须上前,官靴踏碎了一地烛影:“陛下,堵不如疏,古来皆是如此。可还记得永乐朝的宗人上书旧例?”

夏元吉展开一卷泛黄的文书,那是太宗年间允许宗室直呈御览的条陈,“若赋予无爵宗亲奏疏直达御前之权,一来逼他们习字读书,二来也让陛下知晓民间疾苦。"

朱高炽忽然抚掌而笑,案头的《孟子》被他翻开,“有恒产者有恒心”八字正应对着夏元吉的谏言。

“这倒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朱高炽抓起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个斗大的圈,"再加上一条:愿入王淮开办的那些工场者,可由内官监考核录用,他们的俸禄是普通人两倍。"

这道新规颁布的次日,宗人府门前便排起了长队。那个摔玉簪的青年攥着写满别字的奏疏,竟在街角书铺花三两银子请人润色。

顺天府尹暗中记下名册:头月便有三百七十六人递了文书,其中二十三人求见陛下,其余皆在“手工工场待选”一栏画了押。当这些宗室子弟穿着青布短褂出现在通州铁器坊时,老工匠们发现他们虽不会抡锤,却能把账本算得清清楚楚——毕竟是打小学过四书五经和算术的宗室子弟。

洪熙元年五月端阳,朱高炽在万岁山赐宴时,特命内官监呈上工场账目。

当看到蜀地宗室朱孟烷管理的织锦坊竟盈利万两之巨时,皇帝把刚剥开的粽子搁回玉盘:"传旨,让他手下把账目抄录百份,发往各王府学学。”

阶下的杨荣忽然想起数月那场御前会议,他终于彻底能够明白,皇帝一心想要化去宗室尾大不掉的困境的决心。

此刻的应天府,其中一位自尽宗室子弟的寡母正领着孙子在织锦坊领工钱。

幼童攥着碎银往奶奶手里塞时,忽然看见坊墙上刻着的训条:"皇家子弟,首当知民间稼穑。”

老妇人想起儿子临死前供着的太祖画像,忽然觉得那画中帝王的龙袍,竟与当今圣上常服的补丁一样,都浸着为天下计的苦心。

顺天府的书肆里,说书人们正在抑扬顿挫的讲述《皇明新政实录》。

其中讲到“宗室自谋”一节时,有位说书人用准确的语言对此进行归纳:“汉之推恩削藩,唐之科举破阀,今上以一纸诏书,化龙子龙孙为市井良民,真真是古今第一奇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