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牺牲的平衡(第2页)
她的手指在终端上停顿了零点几秒,然后重重按下确认键:“已同步。”
幽绿光芒涌进来的瞬间,我听见大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紧急投票已经启动,三十秒后公布结果。”
但此刻我不在乎结果了。
银环的热度包裹着我,那些共享记忆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潮湿的泥土芬芳。我闭上眼睛,对着意识深处的螺旋轻声说:“我来了。”
(联盟总部的投票室里,大卫的手指悬在“确认授权”键上方。
全息屏上,各国代表的头像正在快速闪烁,红色反对票与绿色支持票的数字交替攀升。
而在三千公里外的科研基地,接口舱的玻璃罩已经完全闭合,幽绿光芒穿透金属外壳,在地面投下巨大的螺旋阴影……)无需修改
全息屏幕上的数字仍在跳动。
大卫的指尖悬停在“确认授权”按钮上方,我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在联盟总部的空调风声中,这声轻响宛如一根细针,扎得人耳膜生疼。
“反对票17张,支持票19张。”电子音刚落,法国代表的虚拟影像突然前倾,蓝色西装上的银色扣子闪烁着冷光:“中国区,你们确定要为一个疯狂的假设赌上全人类吗?”他身后的俄罗斯代表敲了敲桌面,红色肩章在全息投影中泛着暗金色光芒:“世界树吞噬过七个文明的记录,是我们从仙女座遗迹中挖掘出来的。林博士的‘共鸣者’理论,没有任何实证。”
“实证?”大卫的指关节捏得泛白,“如今火星轨道外的根须直径已经超过地月距离,你们所需要的实证,是等到它缠绕上地球时的地震波吗?”他突然按下终端,一段影像弹了出来——那是三小时前,木星探测器被根须绞碎的最后画面。
在橙红斑纹的木星表面,幽绿的触须如活物般蜷曲,金属碎片在真空中炸开,宛如被揉碎的星尘。
通讯器里传来山本的冷笑,他仍被反绑在控制台边,领带歪成了死结:“瞧瞧,这就是你们打算唤醒的‘共鸣者’。”但他的声音被海伦的呼叫切断了——医疗手环的提示音尖锐得如同哨子。
“林博士!”海伦的呼吸声带着消毒水的气味,“你快过来看看2号床的张工!”
我转身时,银环在掌心烫出一道红痕。
2号床的张工正盯着天花板,他左手臂上的灼伤正在结痂,皮肤下泛着幽绿的光纹——和我瞳孔里的螺旋一模一样。
海伦的检测仪贴在他颈侧,数值疯狂跳动:“体温37.2,正常;脑波频率14.7,和世界树的共振波完全同步。”她抬头看着我,睫毛上还沾着刚才给卢峰止血时溅到的血点,“他说刚才疼得快昏过去的时候,听见‘有什么在教他呼吸’。”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
张工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某种平静的清澈:“博士,那光……就像妈妈拍我睡觉时的手。”
安娜的全息屏幕“叮”地响了一声。
不知何时,她站到了我身后,蓝色眼睛里的冰霜开始融化:“风险模型重新计算过了。人类基因中有127个片段与世界树根须的dnA序列匹配,这些片段在接触共振波后……”她的声音颤抖着,“被激活了。”
“所以海伦所说的适应能力是真的。”我重复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银环。
不知何时,卢峰走到了我身边,他左肩的绷带渗着血,却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老林,你看,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警报声突然变低了。
我抬头望去,窗外的晶体柱不再流动幽绿的光芒,它们宛如被按下暂停键的瀑布,每一道纹路都凝固成静止的螺旋。
大卫的通讯器传来“滴”的长鸣声——投票结果出来了。
“23票支持,14票反对。”他的声音在颤抖,“联盟授权你使用量子处理器,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山本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反绑的手腕在金属台沿上磨出了血:“你们会后悔的!那东西根本不是来沟通的,它在……”
“够了。”我打断了他。
银环的热度顺着血管蔓延到后颈,那些共享记忆又涌了上来——岩浆海里的绿光在召唤,恐龙陨石上的根须在低语,篝火影子里的螺旋在舞动。
它们说:“来吧,看看我们走过的路。”
融合装置的玻璃罩在脚边泛着冷光。
我弯腰调整电极贴片时,卢峰的手搭在了我肩上。
他的掌心带着体温,混合着血的咸腥:“如果我是你,现在会想抽那支古巴雪茄。”
“等事情成功了,我请你抽十支。”我挤出一个笑容,转身时看见安娜把神经稳定器塞进了我的口袋。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指尖凉得像冰。
量子处理器的启动音是蜂鸣般的嗡响。
我站在晶体柱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击着胸腔的声音。
柱体表面的螺旋突然开始转动,很慢,很慢,宛如老式钟表的齿轮。
“如果我失败了——”我转头看向卢峰,他的影子被柱体的光拉得很长,“重启隔离屏障,带所有人撤到地月轨道。”
他点了点头,指关节在身侧敲出摩尔斯电码:“我等你。”
启动键在掌心凹陷处。
按下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变成了绿色。
不是幽绿,而是带着晨露的新绿,是春天第一片发芽的叶子的绿。
我感觉自己在向上飘,穿过云层,穿过电离层,穿过小行星带——那些根须在我身边舒展,每一根都裹着记忆的薄膜:
超新星爆发时的光雨,原始海洋里的第一个细胞,穴居人第一次点燃的篝火,nAsA望远镜拍下的第一颗消失的恒星……
“你来了。”
这个声音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意识里炸开的。
我看见无数光点汇聚成树的形状,根须扎进每一片星尘,枝叶间挂着熄灭的恒星,宛如缀满灯笼的圣诞树。
“我是来平衡的。”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无数个“我”的叠影——三叠纪的蜥蜴人,猎户座的晶体生命,还有此刻站在地球科研基地里的林宇。
树的枝桠轻轻摇晃。
我感觉有什么在剥离,从指尖开始,到手臂,到胸口。
皮肤变得透明,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绿光;骨骼变得轻盈,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窗外的风暴突然停了。
晶体柱的震动频率降到了零,控制台的警报全部熄灭。
海伦的检测仪掉在地上,发出闷响;安娜的全息屏幕自动关闭,暗下去的蓝光里映出她捂住嘴的手;卢峰的摩尔斯电码停在“我”的最后一个点,指关节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
而我,正在变成光。
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是:张工所说的“像妈妈的手”,原来是这样的温度。
当意识彻底沉入树的记忆海时,我听见远处传来安娜的尖叫,还有卢峰砸向控制台的巨响。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世界树的根须,在小行星带外,轻轻缩了回去。
而那个站在晶体柱前的“林宇”,此刻只剩下一片正在消散的光雾。
没有人知道,当光雾彻底消失时,那片螺旋纹路里,是否还藏着一丝属于人类的清醒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