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城的建设(第2页)
“起来！都他娘的起来干活了！”
王彪洪亮的嗓门比汽笛声更具穿透力。
他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军绿色的工装裤，古铜色的皮肤在晨间的寒气中蒸腾出淡淡的白雾。
他手里没拿那条标志性的蛇鞭，而是拎着一个搪瓷大茶缸，里面泡着浓得发黑的茶水。
“三队的！昨天谁他妈把钢筋落工位上了？绊倒了人你负责还是我负责？狗熊，去给我查！查出来今天让他扛双倍的沙袋！”
“知道了，队长。”
狗熊瓮声瓮气地应着，他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在人群中穿行，巨大的手掌拍打着那些还睡眼惺忪的工人的后背，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人瞬间清醒。
猴子则拿着一个大喇叭，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子上，扯着嗓子喊：
“都听好了啊！今天的任务量，东区城墙浇筑三十米！西区地基开挖五十方！南区管道铺设一百米！北区……北区他娘的还没规划好，先去搬砖！”
“积分还是老规矩，多劳多得，干得好的晚上加肉汤！偷懒耍滑的，别怪王队长不客气！”
人群开始涌动，像无数条溪流，汇入名为“建设”的洪流之中。
这里没有先进的悬浮起重机，只有吱呀作响的巨型塔吊，用最原始的柴油机驱动，喷吐着黑烟。
没有自动化的建筑机器人，只有成千上万个连安全帽都没有、穿着破旧工装的男男女女。
他们的脸上沾着泥土和汗水，眼神疲惫，却又有一种专注。
刘猛带着他手下的几百名退伍军人，负责着整个工地上最危险、最精密的工作。
他们沉默寡言，纪律严明，操作着那些笨重的工程机械，如同操控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团长，三号塔吊的离合器有点问题，磨损得厉害。”一个年轻的士兵跑到刘猛身边，敬了个礼，大声报告。
刘猛正盯着一张巨大的图纸，闻言头也没抬，只是用铅笔在图纸上圈了个记号：
“让老张头带人去看看。告诉他，中午之前必须修好，下午那批预制板要吊装，不能耽误。”
“是！”士兵转身跑开。
刘猛这才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远处，无数人排着长队，像蚂蚁一样，将一袋袋水泥、一块块砖石，通过人力传递到高高的脚手架上。
女人们也没闲着，她们负责搅拌砂浆、筛选石子，或者在后方的食堂里准备数万人的午饭。
“刘副队，来一根？”王彪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递上一支皱巴巴的香烟。
这是末日里的奢侈品，用不知名的变异植物叶子卷成的，味道辛辣刺鼻。
刘猛接过来，别在耳朵上，却没有点燃。“王队长，今天这么早？”
“嗨，睡不着。”王彪灌了一大口浓茶，哈出一口热气，“看着这城一天天高起来，心里就踏实。愣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拉起这么大个摊子。”
“林凯大人是神。”刘猛的语气很平静，“他给了我们一个能活下去的机会，这就够了。”
“说的是！”王彪用力点头，他看着那些挥汗如雨的幸存者，咧嘴一笑，“以前在下城区，这帮孙子为了半块饼干能打得头破血流。现在你看，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有活干，有饭吃，有盼头，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的对话被一阵歌声打断。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盖起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铁路煤矿，改造了整个世界……”
歌声来自不远处的一个工棚，几十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围着一个戴眼镜的清瘦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识字课本，正一句一句地教孩子们唱歌。
他是盘古城里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之一，曾经是大学教授，如今负责着工地上所有孩子的临时教育。
“李教授又在教孩子们唱歌了。”王彪的脸上露出一丝和他粗犷外表不符的柔和，“这老头，挺有意思。非说建城重要，教孩子读书也重要。”
刘猛看着那些孩子，眼神也柔和了些许：“他说得对。城是骨架，人才是血肉。没有传承和未来，建再高的城墙，也是座死城。”
工地的另一头，是女人们的天下。
陈霞和李娜并没有待在核心区，她们也带着手下的女战士，加入了建设的行列。
她们没有去干那些最重的体力活，而是负责起了整个工地的后勤和安保。
“张大婶，你这锅土豆炖肉汤，盐放多了点吧？”陈霞用勺子舀了一点汤尝了尝，皱起了眉头。
被叫做张大婶的女人连忙搓着手，一脸紧张：“哎呀，陈队长，我……我手一抖就……”
“行了行了，”陈霞摆摆手，语气虽然严厉，但没有责怪的意思，“那就再加两桶水进去。记住，现在物资金贵，一点都不能浪费。男人们在前面拼死拼活，我们不能让他们回来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是是是，我记住了。”张大婶连连点头。
李娜则带着一队女战士，在工地的各个角落巡逻。
她们不仅要防止有人偷懒或者私藏物资，还要时刻警惕着可能从废墟中冒出来的变异野兽。
“娜姐，你看那边。”一个年轻的女战士指着远处。
李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将几块钢筋头往自己的衣服里塞。
李娜的眼神一冷，快步走了过去。
那个偷东西的男人看到她们，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跑。
“站住！”李娜一声清喝，身影一闪，己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我没干什么……”男人哆哆嗦嗦地辩解。
李娜懒得跟他废话，首接伸手从他怀里掏出那几块钢筋头，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按照规矩，偷盗工地物资，怎么处理？”李娜冷冷地问身后的女战士。
“扣除所有积分，罚去清理下水道！”女战士立刻回答。
“带走。”
李娜挥了挥手，不再看那个男人一眼。她知道，对这种人，仁慈就是对所有努力工作的人的不公。
中午时分，汽笛声再次响起，是午饭和休息的时间。
工人们从西面八方涌向食堂。巨大的铁棚下，摆着一排排长条桌。
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饭盒，排队打饭。今天的午饭是一大勺土豆炖肉，外加两个黑乎乎的杂粮馒头。虽然简单，但热气腾腾，分量十足。
人们狼吞虎咽地吃着，没有人说话，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对他们而言，每一口食物都是用汗水换来的，无比珍贵。
一个角落里，王彪、刘猛、猴子和狗熊凑在一桌。
“他娘的，今天这肉汤味道不错啊。”王彪吃得满嘴流油。
“队长，我听说……上城区那边，赵英小姐己经把温室建起来了，种的土豆都快能收了。”猴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真的假的？”王彪眼睛一亮，“那咱们以后是不是就能天天吃上新鲜土豆了？”
“那可不一定。”刘猛喝了一口汤，慢慢地说，“上城区的东西，肯定是优先供给核心区和他们那些研究员的。能流到我们这儿的，估计不多。”
“操，这帮搞研究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凭啥吃好的？”王彪有些不忿。
“就凭他们能让土豆的产量翻倍，能让咱们的柴油机更省油，能让咱们的武器威力更大。”
刘猛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有力，“王队长，盘古城能有今天，靠的是凯大人的远见，也靠的是每一个人的努力。我们出死力，他们出脑力，缺了谁都不行。”
王彪被噎了一下，挠了挠光头，嘿嘿一笑：“刘副队说的是，是我老王格局小了。”
短暂的午休很快结束，汽笛声再次响起。人们放下饭盒，重新拿起工具，走向各自的岗位。
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这片巨大的工地上，将每一个挥洒汗水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五十万人，用最原始的方式，用血肉和汗水，在这片末日的废墟上，一砖一瓦地，建造起名为“希望”的城市。
这里没有华丽的奇观，没有先进的科技，只有钢铁的骨架、水泥的肌肤，和无数颗坚韧跳动的心脏。
这，就是盘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