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暗流与抉择
暮秋的风卷着银杏碎金掠过武道协会的飞檐,却吹不散账房里凝滞的墨香与霉味。
当余曼曼抱着打孔机踏入财物处时,三位须发皆白的老账房正围着酸枝木算盘打转,狼毫笔在宣纸上悬出半寸长的墨滴,迟迟落不下去……
他们面前的《经费电子审批流程》印着荧光标题,A4纸边缘的锯齿状切口像极了某种未知生物的獠牙。
“这、这圆珠笔怎么灌墨?”掌管田产的刘老拨弄着塑料笔杆,指甲缝里还嵌着三十年前文房四宝的朱砂。
他对面的账房先生推了推老花镜,铜胎珐琅算盘珠子在指尖簌簌作响,却抵不过计算器屏幕突然亮起的冷光。
“归零”一声脆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燕雀,也震得老人们袖口的盘花扣簌簌发颤。
这些曾用狼毫勾划江湖恩怨的手,如今连圆珠笔都握不稳。
当余曼曼用excel表格核对外埠分会的淬体药液耗量时,西跨院传来老武者们的骂街声。
他们刚发现晨练签到表换成了电子指纹仪,檀木签到簿上还留着昨晚用朱砂画的“到”字,像一滩未干的血。
变革的齿轮一旦转动,便难免碾过旧时光的残骸。
可比起老人们的蹒跚适应,更汹涌的暗潮在协会回廊下悄然涌动。
要知道,内劲武者在当今武林本就是稀缺资源,即便强如管御风、陈墨,门下嫡系弟子跨入内劲的加起来也不过五指之数。
但温派的情况截然不同:温羽凡、霞姐、李玲珑本就是内劲高手,新纳入的八大干将里,释小刚和惊蛰刚来便是内劲二重的境界,其余成员通过一段时间的修炼也都稳稳站在武徒九阶的巅峰。
关键的是,温羽凡竟会亲自下场指导众人练功,甚至根据每个人的特点改良功法。
戴云华本就是温羽凡的亲传弟子,金满仓是温羽凡的生死兄弟,两人暂时不提,就说其他人。
在他的悉心指点下,小浣熊掌握了独门暗器手法;
林晚秋的鞭法摒弃了繁杂套路,在实战中愈发干脆利落;
江俊晨学了游龙步和登云诀后,作为远程输出角色,总能精准拉开与对手的距离。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余刚,不仅得到了温羽凡传授的刀法,还在其帮助下将余家传下令的《虎啸拳》进阶为《龙吟虎啸功》,修为进步神速。
至于余曼曼和余秀灵,本就临近内劲境的突破门槛,温羽凡自费为她们提供修炼所需的药品,还开放藏书室,至此她们突破便只差最后的契机了。
所以自从八大干将和余家族人加入后,温羽凡在武道协会的势力隐隐已经有了无人能及的趋势。
而不知从哪天开始,“温派威胁论”像藤蔓一样在武道协会内部迅速蔓延。
有人看见余曼曼抱着打孔机走进财物处时,连冯宜山都要点头哈腰的模样,便断言“财权旁落”;
有人计数着余刚带出的新兵蛋子在演武场列队,那齐刷刷的步伐像极了温羽凡挥刀时的轨迹,便被传作“温氏私兵”;
甚至连余秀灵给管御风泡了壶温羽凡常喝的碧螺春,都成了“会长被架空”的铁证。
最荒诞的谣言莫过于:协会正殿的“止戈为武”匾额后藏着温羽凡的密道,每日子夜他便通过暗道操控管御风的言行。
这说法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茶水间、演武场、甚至兵器库的阴影里荡开层层涟漪。
“武道协会早成了温某人的铁桶江山!”这话从茶水间的紫砂壶嘴溢出,在三十六盏气死风灯下发酵。
有人捧着《协会沿革志》指点江山:“你看这人事调令,财物、演武、行政三处要职,哪个不是温派的人?管会长不过是个提线木偶!”
终于有老武者揣着生锈的流星锤找到陈墨,在他抚琴的水榭前跪成一排:“陈副会长!您可得为江湖正道做主啊!那温羽凡安插余曼曼管账,派余刚练兵,连会长身边都是他的人,这协会早成了‘温府’啦!”
彼时陈墨正用断指轻叩琴弦,《平沙落雁》的余韵被这声控诉震得七零八落。
他望着老人们沟壑纵横的脸,忽然想起上个月温羽凡把《武道革新十条》初稿推给他时,指节还沾着批阅文件的墨痕:“陈兄,这规矩得立得公平,可别让人觉得是我温某在弄权。”
管御风听闻谣言时正在演武场督练,鹰爪兵器的钢钩挑飞半块青石板。
他扯着西北汉子的大嗓门把传话的弟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的书桌上,余秀灵拟定的kpi考核表旁,还压着温羽凡用钢笔写的便签:“管兄,对我推荐来的人考核严些没关系。”
“诸位莫要听信谗言!”管御风在校场演武时特意为温羽凡解释,“温兄弟若想掌权,何必费心思改革这协会的陈腐旧规?他是费着心思想把自己架空吗?”他故意用了余秀灵教的新词,却见老武者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懂“改革”为何物。
而陈墨总会在来人面前放下琴弦,断指钢套轻叩石桌,让月光落进茶盏里的涟漪:“诸位可曾见温副会长私挪过一分钱经费?可曾见他提拔过一个庸才?”
管御风和陈墨偶遇时,总会相视苦笑。
他们知道这头看起来骇人的兽从未想过吞噬协会,只是想用利爪劈开积弊,让阳光照进那些被金条和人情塞满的角落。
而那些抱怨着“不会用计算器”的老武者们,或许永远不懂:当温羽凡把余曼曼安插进财物处时,她第一件事是核对了之前被蒋明哲私吞的药材账目,为的是找出核算的漏洞,永远堵上这个缺口;
当余刚在演武场嘶吼时,教的不是什么“温氏刀法”,而是实战总结的保命杀招;
至于余秀灵泡的碧螺春,那纯粹是感谢管御风的知遇之恩,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
然而谣言仍在暗处疯长,如同墙角苔藓下滋生的毒菌,在潮湿的阴影里蔓延出墨色的丝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