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黄瓜的豆角 作品

第308章 火种余温·青羽之踪

祝山守将的身影在风中化作一道模糊的剪影,那枚碎玉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沉甸甸地落在郭清手中。

那句低语,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青羽在南岭深处,‘羽’字非姓,而是‘羽化’之意。”这句话,将他们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引向了一个更加缥缈、也更加危险的方向。

众人不再多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默契。

江婆婆将干粮和伤药分发下去,动作利落而沉稳。

陈九娘则仔细检查着每个人的水囊,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眸子,此刻却锐利如鹰。

唯有阿满,这个总是躲在江婆婆身后的少年,正用一种混杂着担忧与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着手握碎玉、陷入沉思的郭清。

就在众人准备动身之际,一直沉默地整理着林十一遗物的柳知微忽然站起身。

她手中捧着一卷因年代久远而边缘脆化的地图,羊皮纸的表面泛着暗黄的光泽。

她将地图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指尖点在一个用朱砂反复描摹过的位置上。

那标记已经渗透了羊皮纸,仿佛一道永不褪色的烙印。

“这是林十一留下的,”柳知微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在祝山查阅了无数古籍,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个标记……这里,通往‘羽化谷’。”

羽化谷。

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它将守将口中的“羽化”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完美地串联起来。

郭清的目光从碎玉移到地图上,那两个地名在他的脑海中盘旋、重叠,最终指向了同一个未知的深渊。

他知道,那里藏着他失去的过往,也可能埋葬着他仅有的未来。

南行之路,比想象中更加荒凉。

昔日繁华的官道早已被疯长的野草吞噬,只剩下依稀可辨的轮廓。

入夜,寒气自地底深处升腾而起,众人寻到一处早已废弃的驿站歇脚。

驿站的梁柱已经腐朽,窗户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风灌进来,发出鬼哭般的呼号。

众人围着一小堆篝火取暖,跳动的火焰将每个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郭清正在擦拭他的刀,冰冷的刀锋反射着火光,也反射出他坚毅的侧脸。

突然,一直闭目养神的陈九娘猛地睁开了眼睛,鼻翼微动,秀眉紧蹙。

“不对劲,”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警惕,“空气里有股味道,很淡,像是某种花粉,却又带着一股……腐朽的甜腻。”

江婆婆和柳知微闻言,立刻警觉起来。

只有阿满和郭清,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陈九娘不再犹豫,她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把细碎的白色骨头,看形状,竟像是无数蛇的指骨。

她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翻飞,将那些蛇骨以一种奇异的规律洒在众人歇息的范围外,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环。

骨头落地的瞬间,一圈肉眼难见的淡青色光晕一闪而逝,随即隐入尘土。

“蛇骨结界,”她轻声解释道,“能隔绝大多数阴邪之物,尤其是……那些喜欢潜入梦境的东西。”

话音刚落,驿站外那如泣如诉的风声中,似乎夹杂进了一丝微弱的、翅膀的扑腾声。

几只通体漆黑、翅膀上却燃着一簇幽蓝色火焰的飞蛾,如同鬼魅般从破败的窗棂外飞了进来。

它们无声无息,径直朝着睡得最沉的阿满飞去,那幽蓝的火焰,仿佛能吸走人间的温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影火飞蛾!

郭清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东西,在他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中,这些飞蛾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边缘,它们是“归墟”的眼线,是追魂索命的信使。

然而,就在飞蛾即将触碰到蛇骨结界所化的无形屏障时,它们仿佛撞上了一面烧红的铁墙,翅膀上的幽蓝火焰“滋啦”一声,剧烈地摇曳起来。

它们发疯似的冲击着结界,试图撕开一道缺口,侵入众人安睡的梦魇。

“它们在找我。”郭清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缓缓站起身,目光穿过跳跃的篝火,死死地盯着那些挣扎的飞蛾。

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他会选择立刻逃离,将自己的行踪隐匿于更深的黑暗中。

但现在,他不想再逃了。

祝山的废墟,林十一的死,以及那枚沉重的碎玉,都在告诉他,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一簇金红色的火焰凭空燃起,没有借助任何外物,就像是从他的血肉中生长出来一般。

火焰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不容侵犯的威严。

与影火飞蛾那阴冷的幽蓝不同,这团火焰充满了温暖与力量。

郭清向前一步,掌心的火焰如同一颗微缩的太阳,光芒瞬间将整个破败的驿站照得亮如白昼。

那些影火飞蛾像是遇到了天敌,发出一阵尖锐的、不似活物能发出的嘶鸣,掉头就想逃窜。

“晚了。”郭清冷哼一声,五指猛地一握。

掌心的火焰瞬间炸开,化作数十点火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追上了每一只飞蛾。

火星触碰到飞蛾的瞬间,没有剧烈的燃烧,那些漆黑的身躯连同翅膀上幽蓝的影火,一同化作了最细微的灰烬,簌簌地飘落,连一丝焦糊味都未曾留下。

做完这一切,郭清收回手,掌心的火焰悄然熄灭。

他看着地上的飞灰,缓缓说道:“但我不会再逃。”

这一夜,后半夜格外平静。

但对阿满来说,平静只是表象。

他再次坠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这一次,那个总是隔着一层水雾的模糊身影,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位女子,身披一件由无数片洁白羽毛织就的长衣,羽衣在梦境虚无的光线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晕。

她赤着双足,立于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花海之中,手中托着一面古朴的青铜镜,镜面光滑如水,却映不出任何景象。

她的容颜,美得不似凡人,眉眼间带着一种悲悯世人的温柔,却又深藏着一丝历经千年的孤寂。

女子转过头,目光仿佛穿越了梦境的阻隔,直接落在了阿满的意识深处。

她朱唇轻启,声音空灵而悠远,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阿满的心上。

“告诉郭清……若想恢复记忆,便来羽化谷见我。”

话音落下,女子的身影便如烟雾般缓缓消散,只留下那漫山遍野的花海,在梦境的尽头无声绽放。

阿满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梦中女子那张脸,那句话,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颤抖着手,抓起一根没烧尽的炭笔,就在驿站的墙壁上,凭着记忆疯狂地描画起来。

线条歪歪扭扭,却精准地抓住了神韵。

当那张带着悲悯与孤寂的脸庞在墙上逐渐成型时,一旁正在收拾行囊的江婆婆无意间瞥了一眼,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中的水囊“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这……这脸……”江婆婆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画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这……像极了百年前在南疆失踪的……‘羽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