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楼主 作品

第176章 雾里看花(第2页)

雨丝斜飞,打湿了她的衣角。慕容颖收起伞,踏入听雨楼的门槛。楼内出奇地安静,只有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雨后草木的气息。

"慕容姑娘,久等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楼梯上方传来。

慕容颖抬头,只见一名身着墨蓝色长袍的男子缓步而下。他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清俊,眉目如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角下那一颗小小的泪痣,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慕容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张脸,与昨夜在客栈屋顶与她交手的那名黑衣人太相似了!虽然当时月色朦胧,但那轮廓、那身形,尤其是眼角的泪痣,绝不会错。

"南宫澈——"她强自镇定,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几分。

男子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正是在下。没想到慕容姑娘竟认得我。"

"听雨楼主人南宫澈,江湖上谁人不知?"慕容颖嘴上客套,右手却已悄然按在剑柄上,"只是没想到,南宫楼主还有夜探关帝庙的爱好。"

南宫澈的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慕容姑娘果然敏锐。"他并不否认,反而坦然承认,"昨夜确有要事相寻,不料惊扰了姑娘清梦,实在抱歉。"

这般直白的承认反倒让慕容颖一时语塞。她原以为对方会百般抵赖,没想到竟如此干脆。

"要事?"她冷笑一声,"不知南宫楼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南宫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楼上已备好茶点,慕容姑娘不妨先歇息片刻。关于令尊之事,我们慢慢详谈。"

慕容颖犹豫了一瞬,但想到父亲的事,还是迈步上了楼梯。南宫澈走在她身侧,距离恰到好处,既不失礼,又不显亲近。她注意到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如同猫儿般轻盈——这与昨夜屋顶上那人的身法如出一辙。

二楼是一间雅致的茶室,窗外雨声淅沥,室内却温暖如春。一张红木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旁边是一盏青铜香炉,青烟袅袅。

"请坐。"南宫澈为她斟了一杯茶,"这是江南新采的碧螺春,希望能合姑娘口味。"

慕容颖没有动那杯茶,而是直视南宫澈的眼睛。"南宫楼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木简根本就不是花无心放的,而是你!"

南宫澈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时,目光变得深邃。"慕容姑娘可曾听说过'血影门'?"

血影门!慕容颖心头一震。这正是她暗中调查多时的神秘组织。据说这个门派行事诡秘,专擅暗杀之术,江湖中人闻之色变。但具体内情,却鲜有人知。

"略有耳闻。"她谨慎地回答,"南宫楼主的意思是..."

"令尊慕容城,正是死于血影门之手。"南宫澈的声音很轻,却如重锤般敲在慕容颖心上。

"证据呢?"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声音却微微发颤。

南宫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到她面前。"这是令尊生前写给在下的最后一封信,姑娘请看。"

慕容颖接过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确实是父亲的笔迹。

信中写道:

"南宫贤侄:血影之事已查明七分,其首脑身份惊人,恐非一人之力可制。若三日内我未归,可将此信交予小女颖儿,嘱其切勿轻举妄动..."

信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像是匆忙间写就。慕容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纸张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这信...你为何现在才给我?"她抬头质问,眼中已有泪光闪动。

南宫澈沉默片刻,才道:"十五年前我收到此信时,正在西域处理要事。待我赶回江南,慕容前辈已经...后来我多方寻找姑娘下落,却始终未能如愿。直到最近,才得知姑娘在这里出现。"

慕容颖将信反复看了几遍,试图找出伪造的痕迹,但无论是纸张、墨迹还是笔触,都确凿无疑。她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父亲的手笔。

"信中提到的'首脑身份惊人',父亲可曾向你透露过什么?"她追问道。

南宫澈摇头。"慕容前辈行事谨慎,若非确凿证据,不会轻易下结论。"他顿了顿,"不过,这十五年来,我也一直在调查此事。血影门与朝中某些势力似有关联,其背后恐怕..."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瓦片被踩踏的声音。

南宫澈眼神一凛,瞬间抬手示意慕容颖噤声。

慕容颖也察觉到了异样,手已按在剑上。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

片刻后,南宫澈微微摇头,示意危险已过。"看来我们的谈话被人盯上了。"他低声道。

"是谁?"慕容颖警觉地问。

南宫澈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或许是血影门的探子,又或许是...其他感兴趣的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颖一眼,"慕容姑娘近日可曾感觉到被人跟踪?"

慕容颖回想这几日的经历,确实偶尔会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但每次回头都未见异常。她原以为是自己多疑,现在看来...

"南宫楼主似乎知道很多。"她试探道,"不知可否坦诚相告,你与我父亲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会称你为'贤侄'?"

南宫澈的目光忽然变得遥远,仿佛透过她看向某个遥远的过去。"家父南宫远,与令尊曾是结拜兄弟。二十年前,家父遭人陷害,满门被灭,唯有我被慕容前辈救出,隐姓埋名多年。"

慕容颖震惊不已。父亲从未提起过这段往事。"那昨夜..."

"昨夜我确实去了姑娘所在的庙里。"南宫澈坦然道,"因为我发现血影门的人正在监视你。本想暗中保护,不料被姑娘察觉。"

慕容颖回想起昨夜的情景:忽然听到屋顶有极轻的脚步声……那个似曾相识的人不是叫玄——煞,此时,她突然想起来了。

"那为何不直接现身说明?你是玄煞?"她仍有疑虑。

南宫澈苦笑一声。"我不是,玄煞是另一个人!血影门耳目众多,我不得不谨慎行事。况且..."他忽然压低声音,"我怀疑听雨楼内也有他们的眼线。"

这句话让慕容颖背脊一凉。她环顾四周,这雅致的茶室忽然变得危机四伏。

"慕容姑娘不必惊慌。"南宫澈看出她的不安,"至少此刻这里是安全的。我请姑娘来,除了告知令尊之事外,还想与姑娘合作,共同查明真相。"

"合作?"慕容颖挑眉,"南宫楼主武功高强,耳目众多,为何需要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南宫澈轻笑,"流云孤雁之女,多年来独自追查父亲死因,剑法已得慕容前辈七分真传,这样的'无名小卒'可不多见。"他顿了顿,"更重要的是,血影门的人已经盯上你了。与其各自为战,不如联手应对。"

雨声渐大,敲打在窗棂上,如同慕容颖此刻纷乱的心绪。她本能地感到南宫澈有所隐瞒,但父亲的信又确实是真的。而且,若真如他所说,血影门势力庞大,单凭自己一人之力,确实难以应对。

"我需要考虑。"她最终说道。

南宫澈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理当如此。不过时间紧迫,希望姑娘三日内能给我答复。"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递给她,"若有决定,可持此物到城南'墨韵斋',自会有人引你来见我。"

慕容颖接过玉牌,触手温润,上面刻着一个精致的"雨"字。她将玉牌收入袖中,起身告辞。

"外间雨大,姑娘不妨等雨小些再走。"南宫澈劝道。

"不必了。"慕容颖摇头,"我还有事要办。"

南宫澈不再挽留,亲自送她下楼。在门口,慕容颖忽然转身,从腰间解下一个剑穗。"昨夜交手时,南宫楼主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那是父亲留给她的剑穗,上面系着一枚古朴的铜钱。

南宫澈的目光果然在剑穗上停留了一瞬,虽然很快移开,但慕容颖已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异样。

"姑娘多心了。"他平静地说,"只是觉得剑穗上的铜钱有些特别。"

慕容颖不再多言,撑开油纸伞步入雨中。走出不远,她回头望去,南宫澈仍站在门口,墨蓝色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寂。

转过几条街巷,慕容颖确信无人跟踪后,闪入一家不起眼的茶肆。她要了间雅座,从怀中取出父亲的笔记和南宫澈给她的那封信,仔细比对。

字迹确实相同,但有一点让她起疑:父亲生前从不称她"颖儿",而是唤她"阿颖"。这个细微差别,南宫澈似乎没有注意到。

"他到底知道多少?又在隐瞒什么?"慕容颖喃喃自语。

窗外,雨势渐小,天色已暗。她决定先回客栈,好好整理这些线索。刚走出茶肆,一阵莫名的寒意突然袭来——她再次感到有人在暗处注视着自己。

慕容颖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无论南宫澈是敌是友,有一点他说对了:血影门确实盯上她了。而这场围绕父亲死因的谜团,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