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随竹影 作品

警世通言第二十四卷 玉堂春落难逢夫(第2页)

王尚书讥讽道:“你都已经放荡成这样,心思早就野了,还读什么书?”王景隆语气坚决:“孩儿这次下定决心,一定会专心读书。”王尚书质问:“既然知道读书好,当初为什么还做出那些荒唐事?”这时,何静庵站起身来打圆场:“三舅吃了这么多苦头,以后肯定会改过自新,用心读书的。”王尚书想了想,说:“那就听你们的,送他去书房,派两个小厮伺候。”当下就叫人把王景隆送到了书院。

两位姐夫又劝道:“三舅好久没回家了,老爷留他一起吃顿饭吧。”王尚书摇头:“你们这样惯着他,可不是教育孩子的好办法。”两人连忙称是。于是翁婿几人一起喝酒,直到大醉才各自回家。这一场父子之间的波折,就像月亮被乌云遮住后又重放光彩,花朵经历霜打后再次绽放。

王景隆进了书院,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看着满架的诗书,笔墨纸砚摆放整齐,他不禁感叹:“书啊,我们分别太久,读起来都有些生疏了。可要是不读,怎么能考取功名,这不就辜负了玉姐的一番话吗?但真要读,这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总是想着玉姐。”

他拿起书读了一会儿,突然问书童:“你闻到书里有什么味道吗?听到什么声音没有?”书童一脸茫然:“三叔,我没闻到也没听到什么呀。”王景隆喃喃自语:“没有?哦,我知道了,我闻到的是脂粉香,听到的是乐器声,这分明是想起玉姐了。”

他回想起玉姐当初的叮嘱:“叫我用心读书。可我到现在书没读进去,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坐立不安,茶饭不思,连梳洗都没心思,整天恍恍惚惚的,这可怎么办?”

他走到门口,看到大门上挂着一副对联:“十年受尽窗前苦,一举成名天下闻。”这是祖父写的,祖父当年刻苦读书,中举后一路做到侍郎;后来父亲也在这里读书,官至尚书。他又看到二门上的对联:“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

回到书房,他看到《风月机关》《洞房春意》这类闲书,心里暗想:“就是这些书扰乱了我的心智。”一把火将它们烧了,又把和玉姐分开的破镜、分钗仔细收好,下定决心要勤奋学习。

有一天,书房没火了,书童出去取火。正巧王尚书坐着,就把书童叫过来。书童赶忙跪下,王尚书问:“你三叔最近用功读书了吗?”书童说:“老爷,三叔一开始根本不读书,整天胡思乱想,瘦得不成样子。这半年来,他整天埋头苦读,晚上读到三更才睡,五更就起床,一直到饭后才梳洗。吃饭的时候眼睛都离不开书。”

王尚书怀疑道:“你别撒谎,我亲自去看看。”书童赶紧跑去告诉王景隆:“三叔,老爷来了!”王景隆不慌不忙地出来迎接。王尚书见儿子举止沉稳,暗暗高兴,觉得从他的言行就能看出学问有长进。

王尚书在正面坐下,王景隆上前拜见。王尚书问:“我规定你读的书看完了吗?出的题目做了多少?”王景隆回答:“父亲吩咐的书都看完了,题目也都做完了,还有精力看了些其他的书。”王尚书说:“把写的文章拿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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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隆递上文章,王尚书越看越满意,一篇比一篇写得好,便说:“景隆,去参加儒士科举考试吧!”王景隆有些犹豫:“我才读了几天书,哪敢指望中举啊?”王尚书鼓励道:“考一次就中固然好,多考几次机会也更多。先去试试,下次就更有把握了。”于是王尚书写信给提学察院,推荐儿子参加科举。

到了八月初九,王景隆进考场考完头场,把写的文章拿给父亲看。王尚书看后大喜:“就凭这七篇文章,中举有什么难的!”等二场、三场考试结束,王尚书看了后场的文章,更是高兴:“这次不但能中举,说不定还能拿个头名!”

另一边,玉堂春自从住进百花楼,就再也没下过楼。这天她觉得烦闷,叫丫头:“把棋子拿来,我和你下盘棋。”丫头说不会,她又问:“那你会打双陆吗?”丫头还是摇头。玉堂春心烦意乱,把棋盘、双陆一股脑全扔在楼板上。

丫头见她掉眼泪,赶紧端来饭:“姐姐,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吃东西,吃点点心吧。”玉堂春把点心掰成两半,右手拿一块吃,左手下意识地把另一块递给“公子”,可伸到一半才发现面前是丫头,手一松,点心掉在了楼板上。

丫头又端来一碗汤:“饭太干,喝点汤吧。”玉堂春刚喝一口,泪水就止不住地流,放下汤问:“外面怎么这么吵?”丫头说:“今天是中秋佳节,大家都在赏月玩乐,咱们家的翠香、翠红姐姐都有客人陪着呢。”

玉堂春听了,虽然没说话,但心里想着:“哥哥离开都一年了。”她叫丫头拿来镜子,一照吓了一跳:“怎么瘦成这副模样?”随手把镜子扔在床上,走到楼门前,让丫头搬来椅子坐下。

坐了许久,看着明月高高升起,远处传来打更声,玉堂春吩咐:“把香烛拿来。今天八月十五,你姐夫正在考最后一场,我烧柱香保佑他。”她走下楼,在天井里跪下祈祷:“天地神明在上,今天是八月十五,我哥王景隆正在参加科举考试,希望他能高中榜首,名扬天下。”说完,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

这时,西楼上有个客人,是山西平阳府洪洞县的沈洪,带着上万两银子来北京贩马。他早就听说过玉堂春的名字,特意来拜访。老鸨见他有钱,就把翠香打扮成玉堂春的样子。相处几天后,沈洪才发现不对,苦苦哀求要见真的玉堂春。

当晚,丫头下楼取火,准备给玉堂春烧香用。小翠红多嘴,对沈洪说:“沈姐夫,你天天想见玉姐,今晚她下楼在天井里烧香,我带你悄悄去看看。”沈洪掏出三钱银子收买丫头,跟着来到楼下。月光下,他看得清清楚楚。等玉堂春拜完,他突然现身作揖。

玉堂春吓了一跳,厉声问:“你是什么人?”沈洪连忙说:“我是山西的沈洪,做贩马生意,有几万两本钱。早就仰慕姑娘大名,今天能见到,就像拨开云雾见到青天。希望姑娘赏脸,到西楼一叙。”玉堂春怒道:“我和你素不相识,深更半夜的,你仗着有钱就来骚扰人!”

沈洪不死心:“王三官也是人,我也是人。他有钱,我也有钱,我哪点不如他?”说着就想动手动脚。玉堂春狠狠啐了他一口,急忙跑上楼关上门,转头就骂丫头:“胆子这么大,怎么放这无赖进来?”沈洪讨了个没趣,只好走了。

玉堂春越想越气,认定是小翠香、小翠红通风报信,又骂道:“你们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接你的客人去,干嘛来招惹我?”骂完,忍不住放声大哭:“要是哥哥在,哪轮得到这些人欺负我!”她又气又伤心,越想越觉得日子难熬。

再说王景隆在南京参加完乡试,考试结束后闲着没事,每天满脑子都是玉堂春。南京也有风月场所,但他一次都没去过。到了二十九日放榜那天,他等到三更以后才睡着。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有人报喜:“王景隆中了第四名!”

王景隆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赶紧起身梳洗,骑上高头大马,在众人的簇拥下去参加鹿鸣宴。家里人得知喜讯,父母兄嫂、姐夫姐姐都高兴坏了,连着几天摆酒庆祝。

王景隆拜谢了主考,辞别提学,又去祖坟前祭扫,然后向父母禀明:“孩儿想早点进京,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再专心读几个月书,准备参加会试。”父母知道他心里惦记着玉堂春,但儿子中了举,也只能答应。

王尚书把大儿子、二儿子叫来问:“景隆去祭扫祖坟,收了多少人情钱?”大儿子说:“大概三百多两。”王尚书说:“这点钱只够人情往来,再另外给他一二百两带着。”二儿子疑惑:“用不了这么多吧?”王尚书解释:“你们不懂,我那些同年、门生大多在北京,人情往来哪能少得了钱。让他手头宽裕些,读书也更有劲头。”

王景隆收拾好行李,约了两三个知心的同年。家人去请张先生选了个好日子。王景隆恨不得马上飞到北京,和朋友们雇了艘船,拜别父母兄嫂。两位姐夫还邀请亲朋好友,在十里长亭摆酒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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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景隆上船后,兴奋得手舞足蹈,旁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全是玉堂春的影子。船一路前行,不知过了多少天,到了济宁府,众人下船改走陆路,继续朝着北京而去。

自从中秋夜见过玉堂春后,沈洪整日魂不守舍,茶饭不思,他拉着翠香、翠红两位姑娘苦苦哀求:“好姐姐,就因为见了她一面,我如今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七上八下的。我一个人在外漂泊,举目无亲,求求你们帮我劝劝玉姐,让我能见她一面。只要能如愿,哪怕死了,我也忘不了二位的救命之恩。”说着,竟双膝跪地。

翠香、翠红连忙说:“沈姐夫,你先起来,我们可不敢跟她说这话。你没见中秋夜她把我们骂得多凶吗?等妈妈回来,你求她帮忙吧。”沈洪急切地说:“那就麻烦二位姐姐,快把妈妈请出来。”翠香故意逗他:“你得跪着给我磕一百二十个响头,我才去。”沈洪救人心切,慌忙连连磕头。

翠香随即把沈洪的请求告诉了老鸨。老鸨来到西楼,问沈洪:“沈姐夫找我有什么事?”沈洪直言不讳:“没别的事,就是一心想和玉堂春在一起。您要是能帮我促成这事,别说是金银财宝,就算为您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老鸨听了,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盘算着:“要是答应他,万一玉堂春不愿意,我该怎么办?可不答应,又怎么从他手里拿到银子?”沈洪见老鸨犹豫不决,便向翠红投去求助的眼神。翠红心领神会,使了个眼色后下楼,沈洪赶忙跟上。

翠红对沈洪说:“常言说‘姐爱俏,鸨爱钞’,你得多拿出些银子,才能打动她。她平时见惯了大钱,给少了根本不管用。”沈洪忙问:“那得多少钱?”翠香狮子大开口:“至少一千两银子,这事才有谱。”也该沈洪倒霉,鬼迷心窍般,竟然真的拿出一千两银子,对老鸨说:“这是彩礼钱,您先收下。”老鸨见钱眼开,说:“银子我先拿着,你别急,我慢慢想办法。”沈洪满心期待,连连拜谢,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踏入陷阱。

与此同时,全国十三省的乡试榜单在午门外张挂。王银匠拉着金哥说:“也不知道王三官中没中?”两人迫不及待地跑到南直隶的榜单下查看,只见解元是考《书经》的,往下数第四名赫然写着“王景隆”。王银匠兴奋地说:“金哥,太好了!三叔中了第四名!”金哥还有些不敢相信:“你看清楚了吗?别认错字。”王银匠有些不满:“你这话说的,我好歹也读到《孟子》了,这三个字还能不认识?不信你找别人来看!”金哥确认后,两人欣喜若狂。他们买了一本乡试录,急忙跑到妓院,向玉堂春报喜:“三叔中举了!”

玉堂春让丫头把乡试录拿上楼,展开一看,上面清楚地写着“第四名王景隆”,还注明“应天府儒士,《礼记》”。她激动地走到楼门口,吩咐丫头赶紧摆上香案,虔诚地拜谢天地。拜完后,她先是谢过王银匠,又转身感谢金哥。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把老鸨和妓院老板吓得不轻。

两人慌慌张张地商量对策:“王三中了举,过不了多久肯定会来北京,到时候白白把玉堂春带走,我们岂不是人财两空?玉堂春和王三感情那么好,肯定会在他面前说我们坏话,让他来报复我们。这可怎么办?”老鸨恶狠狠地说:“先下手为强!”妓院老板忙问:“具体怎么干?”老鸨露出狡黠的笑容:“咱们已经收了沈洪一千两银子,再找他要一千,把玉堂春便宜卖给他。”老板担心地问:“要是三儿不同意呢?”

老鸨胸有成竹地说:“明天咱们杀猪宰羊,再买些纸钱,就说去东岳庙赶庙会,烧纸发誓,全家从此不再干这行。三儿要是听说我们从良了,肯定也想去庙里烧香。到时候让沈洪提前准备好轿子,直接把她抬到山西。等王三来了,见不到心上人,自然就死心了。”妓院老板拍手称快:“好计!好计!”当下,他们就偷偷找到沈洪,又从他手里骗了一千两银子。

第二天一早,丫头跑去告诉玉堂春:“家里杀猪宰羊,要去岳庙呢!”玉堂春疑惑地问:“为什么?”丫头说:“听妈妈说,因为王姐夫中了举,怕他来报仇,所以今天发愿,全家从良,以后不再接客了。”玉堂春半信半疑:“是真是假?”丫头笃定地说:“当然是真的!昨天沈姐夫都走了,以后再也不接客人了。”玉堂春说:“既然这样,你跟妈妈说,我也想去烧香。”

老鸨假装热情地说:“三儿,你想去就赶紧梳洗,我叫轿子抬你去。”玉堂春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后,跟着老鸨出了门。刚出门,就看见四个人抬着一顶空轿子。老鸨装作不经意地问:“这轿子是雇的吗?”轿夫回答:“是啊。”老鸨又问:“从这儿到岳庙要多少钱?”轿夫说:“来回一趟,一钱银子。”老鸨讨价还价:“五分行不行?”轿夫痛快地答应:“小事一桩,您请上轿。”老鸨指了指玉堂春:“不是我坐,是我女儿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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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刚坐上轿子,轿夫抬起来就走,可方向根本不是东岳庙,而是朝着西门而去。走了几里路,到了一个偏僻转弯的地方,玉堂春回头一看,只见沈洪骑着骡子跟在后面。她顿时明白了,大声喊道:“不好!原来是老鸨他们把我卖了!”接着,她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黑心的贼,要把我抬到哪里去?”沈洪得意地说:“还能去哪儿?我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你回山西做老婆。”

玉堂春在轿子里痛哭流涕,不停地咒骂。轿夫们却加快脚步,一路狂奔。到了傍晚,沈洪找了家旅店,摆上美酒佳肴,满心期待着能与玉堂春共度良宵。可玉堂春只要听到他说话就骂,一碰她就打。沈洪怕在店里闹出动静不好收拾,心想:“她现在就像瓮里的鳖,跑不掉的,等回了家,还怕她不乖乖听话?”于是,他只好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哄着,不再强行逼迫。而玉堂春整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

这边王景隆一到北京,把行李安置在店里,就带着两个家人直奔王银匠家,打听玉堂春的消息。王银匠热情地请他坐下:“有现成的酒,先喝三杯接接风,慢慢说。”说着就倒上酒。王景隆不好拒绝,连喝三杯后,急切地问:“玉姐知道我来了吗?”王银匠却不接话,只是劝酒:“三叔好不容易来一趟,再喝几杯!”王景隆又喝了几杯,追问道:“这几天你见到玉姐了吗?”王银匠还是顾左右而言他:“三叔先喝酒,这事不急。”

王景隆心里起了疑心,站起身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直说,别把我急死!”就在这时,金哥从门口经过,看到公子在里面,连忙进来磕头贺喜。王景隆问金哥:“你三婶最近怎么样?”金哥年纪小,口无遮拦,直接说:“被卖了。”王景隆大惊失色:“卖了谁?”王银匠赶紧瞪了金哥一眼,金哥这才反应过来,闭上了嘴。

王景隆不依不饶,一定要问个清楚。两人瞒不住,只好如实相告:“三婶被卖了。”王景隆追问:“什么时候卖的?”王银匠回答:“一个月前。”王景隆听后,只觉眼前一黑,直直地栽倒在地。两人慌忙将他扶起。王景隆又问金哥:“卖到哪儿去了?”金哥说:“卖给山西来的客人沈洪了。”王景隆难以置信:“你三婶怎么会愿意?”

金哥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老鸨假装全家从良,杀猪宰羊说要去岳庙,骗三婶一起去烧香,却偷偷和沈洪商量好,雇了轿子把她抬走,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王景隆怒不可遏:“这些黑心的家伙,竟敢背着我卖了玉堂春,我跟他们没完!”他带着金哥和家人,怒气冲冲地赶到妓院。

一进院门,妓院老板眼尖,撒腿就躲了起来。王景隆问丫头们:“你们家玉姐去哪儿了?”众人吓得不敢吱声。王景隆怒火中烧,在房间里找到老鸨,一把揪住,让家人一顿乱打。金哥在一旁好说歹说,才把他拉开。王景隆跑到百花楼上,看到曾经的锦帐罗帷,想起往日种种,更是怒火攻心,将屋里的箱笼全部砸得粉碎,气得呆立当场。他问丫头:“你姐姐到底嫁给谁了?说实话,我就不打你。”丫头战战兢兢地说:“去烧香的时候,被偷偷卖了,我们也不知道。”王景隆泪流满面:“我的冤家,也不知道她是给人做正妻,还是做小妾?”丫头说:“那买家家里本来就有老婆。”王景隆闻言,气得破口大骂:“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太不仁不义了!”丫头劝道:“她都已经嫁人了,您就别再为她伤心了。”可王景隆只是默默流泪,难以释怀。

正难过时,有朋友前来拜访。金哥见状,连忙劝道:“三叔别再伤心了,三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再怎么哭,她也不知道。现在有好多相公在店里找你,听说你在妓院,都要过来呢。”王景隆怕被朋友笑话,只好强打精神,返回店里。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王景隆心灰意冷,无心参加科举考试,甚至想收拾行李回家。朋友们得知后,纷纷来劝说:“顺卿兄,考取功名是大事,儿女情长是小事,哪能为了一个女子就放弃科举呢?”王景隆哽咽着说:“各位有所不知,我拼命读书,全是因为玉堂春的鼓励。她为我吃了那么多苦,我怎么能轻易放下?”众人耐心相劝:“顺卿兄,你要是考中了,说不定能在山西找到她,到时候想见不就容易了?你要是现在回家,万一愁出病来,父母担心,朋友笑话,多不值得啊!”

王景隆仔细一想,觉得朋友们说得在理。如果能侥幸考中,说不定真能在山西找到玉堂春,也算了却一桩心愿。在朋友们的劝说下,他重新振作起来。

很快,会试日期到了。王景隆参加三场考试后,竟然高中金榜二甲第八名,被安排到刑部实习。三个月后,他被选为真定府理刑官。他派人用轿马去接父母兄嫂来享福,父母却回信说:“让他做官一定要勤勉谨慎,公正廉洁。考虑到他年纪不小了还没成家,我们已经给他聘了刘都堂的女儿,不久就会送到任上成亲。”然而,王景隆心里只有玉堂春,对这门婚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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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沈洪的妻子皮氏,也有些姿色,虽然三十多岁了,但风韵犹存。平日里,她嫌弃丈夫粗俗不解风情,又因沈洪经常外出,两人聚少离多。皮氏耐不住寂寞,隔壁有个监生叫赵昂,此人常年流连风月场所,为人油嘴滑舌。赵昂妻子去世后,他一直想再找个相好。一次偶然的机会,皮氏在后园看花,与赵昂相遇,两人一眼就看上了对方。

赵昂打听到巷口的王婆常去沈家走动,善于说媒牵线,就拿出二十两白银贿赂她,托她帮忙撮合。其实王婆早就知道皮氏不安分,如今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在她的撺掇下,很快就暗中勾搭成奸。赵昂一来贪图皮氏的美貌,二来觊觎她家的钱财,在床上对皮氏百般讨好。皮氏对赵昂也是言听计从,恨不得把家里的财产都给他。

不到一年时间,赵昂就把皮氏的钱财骗得精光。一开始,他还找各种借口借钱,借了之后却分文不还。皮氏心里害怕,担心沈洪回来追问,不知如何是好。一天夜里,她和赵昂商量,想跟着他远走高飞。赵昂却阴险地说:“我又不是光棍,怎么能说走就走?就算走了,也逃不过官司。不如干脆把沈洪杀了,我们就能做长久夫妻,岂不是更好?”皮氏听了,默不作声,心里却暗暗打起了算盘……

赵昂一直暗中留意沈洪的动向,得知他从京城带回了妓女玉堂春,赶忙跑去告诉皮氏,还故意用言语刺激她。皮氏听后,气得破口大骂,质问赵昂:“现在该怎么对付他们?”赵昂阴险地说:“等他一进门,你就数落他的不是,跟他大吵大闹,让他带着那个女人另找地方住。到时候,我们就能见机行事。我已经托王婆弄来一些砒霜,找个机会下在食物里,给他们两个吃。不管是把两人都毒死,还是只毒死一个,都行!”皮氏说:“他平时最爱吃辣面。”赵昂眼睛一亮:“辣面里下药正合适!”两人就此定下了毒计,只等沈洪上钩。

没过多久,沈洪回到老家。他让仆人和玉堂春在门外稍等,自己先进屋见皮氏,满脸堆笑地说:“娘子,你别生气,我这次做了件事……”话还没说完,皮氏就冷冷地打断他:“你是不是在外面娶了小老婆?”沈洪尴尬地点点头:“是……是的。”

皮氏顿时火冒三丈:“我在家里日夜守着活寡,你却在外面花天酒地,现在还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带回来,还有没有夫妻情分?你要是想留她,就自己去西厅住,别来烦我!我可没福气受她的礼,也不想看到她!”说完,便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嘴里不停地骂着难听的话。

沈洪怎么劝都没用,心想:“先依着她,在西厅住几天,等她气消了,再带着玉堂春给她赔罪。”他只以为皮氏是在吃醋,却不知道妻子早已背叛自己,还惦记着家里的钱财,正愁他回来碍事,这下正好借故把他支开。

这边玉堂春一路上也在盘算:“我到了他家,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大娘子,求她主持公道,保住我的清白。再想办法给三官送信,让他拿两千两银子来赎我,这样或许还有转机。”可到了沈家,听说大娘子不让她进门,还把沈洪和她赶到西厅另住,她的计划落了空,心里又惊又怕。

沈洪在厢房给玉堂春安置好床铺,本想去陪陪皮氏,一起吃晚饭。谁知皮氏三番五次赶他走,沈洪犹豫着说:“我去西厅,只怕你又要生气。”皮氏没好气地说:“你在这儿我才生气,只要别出现在我眼前,我就不气!”沈洪无奈,只好往西厅走去。

此时玉堂春趁着沈洪不在,把他的铺盖扔到厅里,自己关上房门睡觉。任沈洪怎么敲门,她都不开。正巧皮氏派小厮小段名来看看沈洪睡了没有。沈洪平日里和小段名关系不错,一时冲动,两人便有了亲密举动。事后,小段名离开,沈洪也累得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皮氏这边,等了赵昂一夜也没等到人。小段名回来后,老公又去西厅睡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合眼。天一亮,她就起床煮了两碗面,偷偷把砒霜撒进面里,又浇上辣汁,让小段名送去西厅:“给你爹爹吃。”

小段名端着面来到西厅,喊道:“爹爹,大娘给你送辣面来了!”沈洪见有两碗,便说:“孩子,送一碗给你二娘吃。”小段名去敲玉堂春的房门,玉堂春在里面问:“什么事?”小段名说:“请二娘起来吃面。”玉堂春拒绝道:“我不吃。”沈洪见状,说:“你二娘大概还想睡,别打扰她。”说完,他把两碗面都吃了下去。

没过多久,沈洪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喊道:“不好了!我要死了!”玉堂春一开始还以为他在装,可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赶紧开门查看,只见沈洪七窍流血,已经没了气息。她吓得惊慌失措,大声呼救。

这时皮氏快步赶来,还没等玉堂春开口,就变了脸色,故意大声质问:“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肯定是你这个小贱人把他毒死的,好去跟别的男人!”玉堂春急忙解释:“是那个小厮送的面,叫我吃,我没吃,连门都没开。谁知道他吃了就肚子疼死了,肯定是面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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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氏根本不听,恶狠狠地说:“胡说!面有问题,肯定是你下的毒!不然你怎么知道不能吃,死活不肯吃?你说没开门,怎么又在门外?这杀人的事,不是你还能是谁?”说完,她假惺惺地哭喊着“我的丈夫啊”,家里的仆人也都乱成一团。皮氏草草用白布扎了头,拉着玉堂春就往县衙跑去,要告她谋杀亲夫。

正好王知县升堂审案,把她们叫进去询问缘由。皮氏哭哭啼啼地说:“大人,我是皮氏,丈夫沈洪在北京做生意,花了一千两银子娶了这个娼妇玉堂春当小妾。这女人嫌我丈夫长得丑,在辣面里下毒,把我丈夫毒死了,求大人为我做主,判她偿命!”

王知县转头问玉堂春:“你有什么要说的?”玉堂春连忙分辨:“大人,我是北直隶大同府人,因为家乡遭了灾,被父亲卖到妓院。三年后沈洪把我娶回家。是皮氏嫉妒我,在面里下毒害死了丈夫,现在反而诬陷我,请大人明察!”

王知县听了两人的话,对皮氏说:“我看你是见丈夫娶了新人,心里怀恨,才下此毒手,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皮氏急忙反驳:“大人,我和丈夫是结发夫妻,怎么会做这种绝情的事?这个苏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女人,她肯定有别的相好,就是想毒死我丈夫,好改嫁他人,求大人为我申冤!”

王知县又对玉堂春说:“你本是娼妓出身,说不定嫌弃丈夫长得不好,才下此毒手。来人,给我把她夹起来!”玉堂春哭喊着:“大人!我虽然出身不好,但沈洪娶了我之后,我从未亏待过他,怎么会下此毒手?我要是想害他,为什么不在半路上动手?到了他家,我哪有机会下毒?昨晚皮氏就把丈夫赶出去,不让他进房,今天这面又是皮氏做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知县见两人各执一词,一时难以判断,便吩咐衙役:“先把她俩关进监狱,我派人查清楚了再审!”于是,玉堂春和皮氏都被关进了南牢。

皮氏赶紧派人偷偷联系赵昂,让他赶紧想办法疏通关系。赵昂拿出沈家的银子,给刑房吏一百两,书手八十两,掌案先生五十两,守门的衙役五十两,两班差役六十两,狱卒每人二十两,把上上下下都打点了一遍。最后,他又封了一千两银子,伪装成酒送给王知县,王知县也暗中收下了。

第二天一早,王知县升堂,让人把皮氏和玉堂春带到公堂。皮氏跪在堂下,王知县故意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沈洪说:‘我是被苏氏毒死的,和皮氏无关。’”玉堂春正要辩解,王知县突然一拍惊堂木,大怒道:“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打不招!来人,给我狠狠地打,看她招不招!要是不招,就活活打死她!”

玉堂春被打得受不了,只好说:“我招,我招!”王知县这才让人停下,衙役递上笔,让玉堂春画押。随后,王知县宣判:“皮氏先取保回家,玉堂春继续收监!”可怜玉堂春,被戴上手铐脚镣,又被狱卒们百般折磨。赵昂等人就等着上司批准判决,好尽快结果她的性命。

好在刑房有个叫刘志仁的官吏,为人正直。他早就知道皮氏和赵昂有私情,是王婆从中撮合。几天前,他还撞见王婆在药铺买砒霜,说是“药老鼠”,心里就觉得不对劲。如今出了人命案,赵昂又用沈家的钱四处打点,把玉堂春判成死罪,他实在看不下去。

刘志仁来到监狱,看到狱卒正在逼玉堂春交灯油钱,他喝退众人,轻声安慰玉堂春,询问事情的真相。玉堂春流着泪,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刘志仁见周围没人,便把赵昂和皮氏的私情,以及王婆买药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还叮嘱玉堂春:“你先忍一忍,等有机会,我教你怎么申冤。以后你的饭食,我来想办法。”玉堂春感动得连连拜谢。有刘志仁出面,狱卒们也不敢再为难她。

另一边,王景隆在真定府做官,一心为民,兴利除弊,深受百姓爱戴和下属敬畏。但他心里始终惦记着玉堂春,没有一刻能放下。一天,家人来报,说老夫人派人送新夫人来了。王景隆见到新娘,虽然觉得她容貌端庄,但心里还是想着:“再好看又怎样,哪比得上玉堂春的温柔体贴?”

当晚,婚宴上,喝着交杯酒,王景隆却想起了和玉堂春的过往:“当初说好要白头偕老,可如今你却嫁给了别人,我这升官发财又有什么意思?”虽然他和刘氏成了亲,但心里始终装着玉堂春,闷闷不乐的他当晚就染上了伤寒。

生病期间,他又想起和玉堂春分别时发下的誓言,心里满是疑惑。夜里一合眼,就仿佛看到玉堂春在身边。刘夫人四处为他祈福,请名医诊治,一个多月后,他才渐渐康复。

王景隆在任上政绩卓着,不久后被调回京城。吏部考核天下官员时,他在点名后回到住处,虔诚地焚香祈祷:“希望能去山西做官,这样就能打听玉堂春的消息了。”没想到,很快就有人来报:“王爷钦点您为山西巡按!”王景隆大喜过望,觉得终于有机会能找到玉堂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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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领了官印,辞别朝廷,日夜兼程赶往山西赴任。到了山西后,他立即发出公告,要先去平阳府巡查。在平阳府的官署里,王景隆翻阅案卷时,看到苏氏(玉堂春)被判处重刑的记录,心里猛地一紧:“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立刻叫来书吏,吩咐道:“选一个能干的人,跟着我微服私访。你们在府里,千万不能走漏消息!”

为了查明真相,王景隆换上朴素的青衣,带着书吏悄悄离开察院。他们雇了两头骡子,朝着洪同县出发。赶骡子的小伙在路上好奇地问道:“二位客官去洪同县有什么要紧事?”王景隆随口编了个理由:“我想去洪同县纳个妾,不知道谁做媒比较靠谱?”

小伙一听,打开了话匣子:“您这说娶妾可巧了,我们县里有个财主,就因为娶了个小妾,把命都丢了。”王景隆心中一动,连忙追问:“怎么会丢了性命?”小伙详细说道:“那财主叫沈洪,娶的妇人叫玉堂春,是从京城带回来的。他大老婆皮氏和邻居赵昂有私情,怕沈洪回来发现,就用毒药把他害死了。更过分的是,皮氏和赵昂反倒把玉堂春送到县衙,花钱买通官府,硬是屈打成招,给玉堂春定了死罪关在牢里。要不是有个好心的官吏帮忙,她早就没命了。”

王景隆又问:“那玉堂春现在还在牢里,没被害死吧?”小伙回答:“暂时还没有。”王景隆接着装作不经意地问:“我想娶妾,你觉得找谁做媒合适?”小伙热心地说:“我送您去王婆家吧,她做媒可厉害了。”王景隆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她会做媒?”小伙压低声音说:“赵昂和皮氏的私情,就是她牵的线!”王景隆心中了然,说道:“那就去她家吧。”

很快,小伙把他们带到王婆家门口,喊道:“干娘,我带个客官来啦,这位客官想娶妾,您给说和说和。”王婆满脸堆笑:“辛苦你啦,等事成了我谢你。”小伙走后,王景隆当晚和王婆闲聊,发现她能说会道,一看就是做媒拉纤的老手。

第二天一早,王景隆悄悄去赵昂家附近查看,发现赵昂家和沈洪家只有一墙之隔,果然方便私下往来。回到王婆家吃过早饭,王景隆付了店钱,借口说:“我没带彩礼,等回省城取了钱,再来商量。”随后,他雇了骡子,日夜兼程赶回省城,当晚就进了察院。

次日清晨,王景隆火速发出公文,宣布要到洪同县巡视审案。当地官员前来参见后,他立刻要求开始审理案件。洪同县王知县回到县衙,急忙让刑房官吏连夜整理好案卷和审讯记录,准备第二天接受巡查。

这边刘志仁早就帮玉堂春写好了伸冤的状纸,藏在身上。第二天一早,王知县坐在监狱门口,将准备押解的犯人一一清点带出。玉堂春戴着枷锁,满脸泪痕,跟着衙役来到察院门口,等待开审。

巡捕官准备就绪后,传出解审的牌子。王景隆第一个就传讯了玉堂春这一案。玉堂春一见到官员,就高喊冤枉,从怀中掏出状纸递了上去。王景隆抬头看到玉堂春如今憔悴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让听事官接过状纸。

他仔细看了一遍,故意问道:“你从小嫁给沈洪,之前还接过客吗?”玉堂春回答:“大人!我从小只接待过一个公子,他是南京礼部尚书家的三少爷。”王景隆怕她继续说下去暴露自己身份,连忙喝止:“够了!我只问你谋杀人命的事,其他不必多说。”玉堂春坚持道:“大人!要是查杀人的真相,问皮氏就清楚了!”

王景隆又审讯了皮氏,之后让刘推官负责审理此案:“早听说你公正廉洁,不会徇私枉法。我刚到任,还没正式巡查,就在洪同县查到皮氏毒死亲夫,冤枉了苏氏。你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审清楚!”说完便退堂了。

刘推官回到衙门升堂,质问玉堂春:“你谋杀亲夫,到底是为什么?”玉堂春大喊冤枉:“大人!明明是皮氏勾结王婆和赵监生,合谋毒死了沈洪。县官收了他们的钱,才逼我认罪。今天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讨回公道!”

刘推官又把皮氏带上堂,问:“你和赵昂的私情是真的吗?”皮氏死不承认。刘推官立刻把赵昂和王婆传来对质,还用了刑,但三人还是不肯招认。刘推官又叫来小段名:“你给你家主人送面,肯定知道内情!”下令对小段名用刑。

小段名熬不住,招认道:“那天的面是我娘亲手盛的,让我送给爹爹。我送到西厅,爹爹叫新娘一起吃,新娘关着门不肯起来,说不吃。爹爹自己吃了,很快就口鼻流血死了。”刘推官又追问赵昂和皮氏的奸情,小段名也如实说了。赵昂还在狡辩:“这都是苏氏买通的人作伪证!”

刘推官想了想,先把皮氏等人押回监狱,叫来一个书吏,如此这般地吩咐:“这些人不肯招供,我要用个计策。准备一个大柜子放在公堂,凿几个小孔。你拿着纸笔藏在柜子里,千万不能走漏消息。等我再审他们,要是还不招,就把他们锁在柜子四周,看他们说些什么,你仔细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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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吏依言准备好大柜子藏进去后,刘推官再次提审皮氏等人,问:“招不招?”赵昂、皮氏、王婆三人齐声喊冤:“打死我们也没什么可招的!”刘推官大怒,让众人先去吃饭,吩咐把这几人锁在公堂,还特别叮嘱不许他们私下交流。

等众人散去,皮氏见四下无人,恶狠狠地骂小段名:“小崽子!你怎么乱说话?再敢乱说,回家打死你!”小段名委屈道:“要不是被打得受不了,我才不说呢。”王婆也撑不住了,说:“皮大姐,我实在受不了这刑罚了,等刘老爷出来,咱们招了吧。”

赵昂赶紧哄王婆:“好干娘,我哪点亏待你了?要是能熬过这官司,我一定好好孝顺你,把你当亲娘一样!”王婆气呼呼地说:“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当初让我帮忙撮合,说认我做亲娘,答应给我两石麦,到现在还欠八升;说给一石米,全是糠皮;说给两套衣服,只给了一条蓝布裙;说给好房子住,影子都没见着。你干的事没天理,却让我跟着受苦!”皮氏还在劝:“好老娘,这次要是能出去,一定忘不了你的恩情。只要今天不招,就没事了。”

躲在柜子里的书吏把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刘推官再次升堂,让人打开柜子。书吏从里面出来,皮氏等人吓得脸色煞白。刘推官看了记录,还没等用刑,三人就全招了。赵昂把事情经过详细写了下来,各自画押后呈给刘推官。

刘推官又问玉堂春:“你是从小为娼,还是良家出身?”玉堂春便把苏淮买良为贱,自己如何遇见王景隆,王景隆如何为她花了三万两银子,后来又被老鸨赶出来卖给沈洪,一路上都没和沈洪同房等事,全都讲了出来。

刘推官猜到王景隆就是本案的巡按大人,提笔写下判决:皮氏罪大恶极,判处凌迟;赵昂参与谋杀,斩首示众;王婆协助买药,杖责;小段名虽不知情,但也有牵连,当众杖责以示警告;王知县贪赃枉法,罢官并追缴赃款;苏淮买卖人口,充军发配;一秤金参与陷害,判三个月枷刑。

刘推官写好结案文书,把皮氏等人收监,第二天亲自把案卷送到察院。王景隆批准了判决,还留刘推官在后堂喝茶,问:“苏氏该怎么处置?”刘推官回答:“按规定,送回原籍,允许她另行嫁人。”

王景隆支开旁人,向刘推官坦诚相告,说了自己和玉堂春年轻时的约定,恳请道:“麻烦您悄悄派人把她送到北京王银匠那里安顿,我感激不尽!”刘推官答应照办。

随后,王景隆发出公文,派人到北京妓院把苏淮和一秤金捉拿归案。可惜苏淮已经去世,一秤金认出王景隆,还喊他“王姐夫”,被王景隆下令重打六十大板,戴上百斤大枷示众。不到半个月,一秤金就死了。

一年后,王景隆任期满,回京复命。见过皇上后,他立刻去王银匠那里打听消息。得知玉堂春在金哥的照顾下,住在顶银胡同,便急忙赶去。两人一见面,抱头痛哭。王景隆知道了玉堂春守节的事,玉堂春也知道了王景隆如今的身份,彼此都十分感激。

王景隆说:“我父母给我娶的刘氏夫人很贤惠,她知道你的事,不会介意的。”当晚,两人互诉衷肠,感情更胜从前。第二天,王银匠和金哥来道贺,王景隆感谢他们当年的帮助,还把妓院苏淮家的财产交给他们管理。

之后,王景隆向皇上上了回家省亲的奏本,带着玉堂春一起回南京。到家后,下人赶紧禀报老爷。王尚书听说儿子回来,十分高兴。王景隆在大厅摆上香案,拜谢天地,又见过父母兄嫂和各位亲人,还带着玉堂春一一拜见。

玉堂春进房见到刘氏,恭敬地说:“妹妹请上座,受我一拜。”刘氏连忙说:“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该我拜你才是。”玉堂春推辞道:“妹妹出身名门,我只是烟花女子,身份低微。”王景隆见妻妾和睦,心中大喜。当天,就正式确定了妻妾名分,两人以姐妹相称,一家人其乐融融。

王景隆还叫来王定,说:“当初在北京,你多次劝诫我,都是为我好。我跟父亲说,以后让你做老管家。”还赏了他百两银子。后来,王景隆官至都御史,妻妾都为他生下子女,王家子孙后代一直繁荣昌盛。正如诗中所叹:前人的风流故事早已闻名,王景隆和玉堂春的经历更是一段佳话。世间风流子弟众多,能像他们这样夫妻显贵、家庭美满的又有几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