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随竹影 作品

济公全传第221回第230回(第2页)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起了坏心,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他自己心里盘算着:“现在镇江府张贴了悬赏告示,要捉拿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四人,如果有人通风报信,就赏银二百两,我何不去送信,把这二百银子拿到手呢?”这小子哪里管什么伤天害理,只要钱能到手就行。他立刻来到镇江府衙门口,说道:“辛苦各位,哪位当值?”值日班的刘来问道:“什么事?”苗配说:“我来通风报信,我知道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这四个人的下落。”值日班的人问:“这话当真?”苗配说:“这还能有假?”值日班的人就让人先看着苗配,刘来进去向知府汇报。知府正为这个案子愁得不行,刘来说:“大人,外面来了一个通风报信的人,说知道秦元亮等四个人的下落。”知府一听,说道:“好!”立刻升堂,吩咐把通风报信的人带上来。苗配来到公堂跪下,知府问:“你姓什么?”苗配说:“小人姓苗叫苗配,我知道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这四个人,在金沙岭做下了那件案子。我跟秦元亮是亲戚,我和他们平日并没有冤仇,只是因为老爷张贴了告示,小人我担心他们犯了案之后,说我知情不报,有纵贼逃脱的罪名,所以小人才前来通风报信。”知府说:“好,只要你说的话是真的,他们现在在哪里,我派人把他们四个人抓来,我一定赏你二百银子。”苗配说:“老爷要是派人去抓,得多调些官兵,这四个人现在在秦家庄路北大门那里,人少了恐怕抓不住他们。”这小子把四个人告发之后,心里也清楚,如果秦元亮他们知道是他出卖的,肯定不会饶过他。苗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着让他们吃了官司,自己拿二百银子去寻欢作乐,于是故意说让老爷多派人。知府问:“为什么还得多派人呢?”苗配说:“这四个人本领很大,人少了肯定抓不住,要是抓漏了,再想抓可就难了。”知府听了之后说:“好。”吩咐先把苗配押起来,立刻调动城守营二百名官兵,再加上本衙门一百名快手,由大班头陈永、李秦带领这三百人,很快就来到了秦元亮家门前,把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官兵上前敲门,秦家的家人出来一看,问道:“你们找谁?”陈永说:“找秦爷、马爷、雷爷、陈爷,四位出来有话要说。”家人进去禀报,此时这四个人还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心里没有一点防备,立刻一起出来。秦元亮问道:“各位班头,有什么事?”陈永说:“你们四位犯事了。”四个人大吃一惊,问道:“什么事犯了?”陈永说:“你们自己做的事还用问!”说完,“哗啦”一声抖出铁链,一下子就把四个人锁了起来。

这四个人这场官司最终会有怎样的命运,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五回

镇江府的班头们将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四人用铁链锁上,四人不敢抗拒抓捕,只能乖乖跟着官差前往镇江府衙门。他们先被暂时关押在班房,负责案件的差役进去禀报情况后,知府立刻升堂问案。公堂之上,壮班、皂班、快班的衙役们大声喊着堂威,知府一拍惊堂木,下令:“把贼人带上来!”

官差们押着四人走进公堂,高声禀告:“金沙岭客店内发生明火执仗抢劫案件,抢夺财物、杀死家丁、抢去卸任官员的侍妾,涉案的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四人带到。”四人一听这话,吓得脸色大变,在堂下齐齐跪下。知府再次拍响惊堂木,喝问:“你等四人姓甚名谁?”秦元亮等人各自如实报上姓名。知府接着质问秦元亮:“你等在金沙岭客店抢去罗大老爷的侍妾,杀害家丁,抢夺金银财物,一同作案的共有几人?快如实招来!别等本府动用刑具,到时候你们皮肉受苦,也还是得招认。”

秦元亮等四人向前跪了半步,连连叩头说:“老爷明鉴!小人等本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向来循规蹈矩过日子,平日以保镖为职业。老爷所说的金沙岭明火执仗杀人抢劫之事,小人等一概不知。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事情,求老爷笔下留情,小人等实在是冤枉啊!”知府一听,怒道:“你们这些人,一看就是惯犯,在本府公堂之上,还敢狡猾抵赖。看来不好好审问,你们是不会招的。来人,把他们拉下去打!”

秦元亮急忙说:“老爷暂且息怒,小人等有下情禀告。您说小人等明火执仗抢劫,可有什么凭据?要是老爷用严刑逼供,就算让我们承认谋反这样的大罪,我们受刑不过,也只能被迫招认。求老爷明察秋毫,主持公道。”陈亮也说:“老爷请想一想,我们要是真的在金沙岭作案,怎么可能还自报姓名?老爷您仔细琢磨,这肯定是贼人与我们有仇,冒充我们的姓名作案,故意陷害我们。小人在镇江府住了很多年,要是我们有案底,老爷手下的官差早就把我们查办了。”

知府听了,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心想不如先给罗丞相发文书报告情况,等罗丞相的回文到了,再做处理。于是吩咐:“先把这四个人戴上镣铐,押入大牢。”同时,赏了苗配二百两银子,让他离开。随后,知府派师爷撰写了一套文书,送到京城,说明已经抓获四个人,但还没有取得口供,请求罗丞相指示。

罗丞相收到文书后,心想不管这四个人是不是真凶,先让知府派人把他们押解到京城,就地正法,这样既能给儿子出气,也能起到震慑作用,让以后的贼人不敢再欺负他儿子。于是,他马上给知府回了一套文书,让镇江府把四个贼人押解到京城,交给刑部按律治罪。

知府接到回文后,立刻派人传唤了两名解差、十个快手,打造了四辆木笼囚车,将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四人押解进京,还准备了一套咨文,一起交到刑部。一行人走到临安城时,正好遇见济公。济公赶紧闪身躲到一边,观察了很久,这才走过去。雷鸣、陈亮一眼看到济公,陈亮连忙喊:“师父,您老人家得想办法救救我们啊!”济公说:“你们遭遇这么大的灾祸,我现在暂时也没时间处理。不过你们不用害怕,到了刑部再说,好人自有上天保佑。”说完,济公就走了。

解差们押着四人来到刑部,把文书和犯人都交了上去。值日班的差役把犯人留下,将文书递了进去。刑部正堂陆大人看了文书,立刻升堂审讯。官差把雷鸣、陈亮等人带上堂,陆大人询问他们在金沙岭抢劫罗老爷侍妾、财物,杀死家丁的事情,以及同伙有几人。陈亮回答说:“回禀大人,小人等在镇江府住了很多年,一向安分守己,没有做过违法的事情。金沙岭的事情,小人等一点都不知道,求大人开恩。大人您想想,我们要是去抢劫,怎么会自报姓名,留下祸根呢?这肯定是贼人与我们有仇,他们作案后故意陷害我们。求大人手下留情。”

陆大人一听,觉得其中肯定有隐情,于是吩咐先把四个人关进大牢。之后,他坐着轿子去拜访罗丞相。罗声远把陆大人请进府,坐下交谈。陆大人说:“现在镇江府押解了四个贼人到京城,我审讯之后,看这几个人好像有冤情。少大人当初在金沙岭被抢的那天,还记得贼人的模样吗?”罗声远说:“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有一个穿青黑色褂子的黑脸人,有一个穿白色衣服的白脸人,还有一个黄脸人,其他的就记不太清了。”陆大人一听,说:“这就不对了,这四个人中没有黑脸的。秦元亮是红脸,马兆熊是青脸,雷鸣是蓝脸红胡子,陈亮是白脸,看来这四个人可能是被冤枉的。”

罗声远却说:“管他们冤不冤枉,他们就算情屈,命也不屈。大人把他们处决了,起到震慑作用,以后贼人的胆子就小了。要不然,官员子弟在外地做官,有了钱都不敢回来了。”陆大人听了,觉得罗声远说的话不合情理,也不想再深入讨论,就告辞了。

回到家后,陆大人坐在书房里,反复思考这件事。他想,如果用严刑逼供让这四个人招认,那就是四条人命,作为官员,这关乎德行和阴德;可是如果就这样放了他们,这案子又没法交代。他思来想去,想了很久,突然有了主意。他立刻吩咐家人把两位看家护院的师傅请来。家人答应后,没过多久,就把两位护院师傅带到了书房。

这两位护院师傅,本来是江北贺兰山的人,在九杰八雄中很有本事,已经在陆大人家待了很多年。一位叫华元志,绰号“燕子风飞腿”;另一位叫武定芳,绰号“乐九州神行”。两人来到书房,向陆大人行礼,问道:“大人叫我们二人有什么事?”陆大人说:“二位教师,向来本部院对待你们如何?”华元志说:“大人对待我们非常优厚,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二人万死不辞。”

陆大人说:“既然这样,我这里现在有四个犯人,在金沙岭抢了罗公子的侍妾和金银财物,贼人是秦元亮、马兆熊、雷鸣、陈亮。现在我看这四个人像是被冤枉的,可是罗丞相想把这几个人糊里糊涂地杀了,本部院我不能做这种亏心事。放了他们吧,又不行;现在也不能再给镇江府发文书,让他们查办这个案子,因为他们已经把犯人交来了。我这个衙门专门管刑事,手下又没有擅长办案的人。我派你们二人到镇江府去,仔细查访这个案子。如果能找到真正的盗贼,我给你们办一套公文,不管到哪个州府县,都可以联合当地的文武官员,帮你们捉拿贼人。如果能把贼人抓住,一来能救这四个人的命,二来本部堂也能留下好名声,这也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我给你们一百两银子作为盘缠,就麻烦你们辛苦一趟。”华元志、武定芳说:“大人既然吩咐了,我们二人遵命,明天就出发。”

陆大人立刻让人写了一份公文,盖上关防。第二天,二位英雄领了一百两银子,换上便装,各自带上兵器。华元志穿着蓝色的短褂,一副壮士的打扮;武定芳穿着白色的绸缎衣服,两人衣着鲜亮,还各自带着夜行衣包。他们在陆大人面前告辞后,出了京城,沿着大路向镇江府赶去。一路上,他们留意寻找线索,饿了就吃饭,困了就休息,日夜兼程。这天,他们到了镇江府附近,不巧错过了镇上的客店,天已经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二人往前走进了一座山口,看见远处有一片松林,好像有住户人家。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古庙。

这座庙看起来规模不小,二人心想,庵观寺院通常会给过路的人提供休息的地方,现在找不到客店,可以到庙里借住一晚,讨点斋饭吃,临走时多给点香火钱就行。武定芳说:“大哥,我们就在这庙里借宿吧。”华元志说:“好。”二人于是上前敲门。过了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两道粗眉毛,一双圆眼睛,鹰钩鼻子,尖下巴,两腮没有什么肉,穿着白布褂裤,白袜青鞋,看起来像是庙里的火工道人。

华元志赶紧抱拳行礼,说:“打扰了,麻烦您。”这人问:“你们二人找谁?”华元志说:“我们二人是从远方来的,今天错过了客店,走到这里,也不知道这庙里住的是和尚还是道士。希望您能帮忙回禀一声,我们想在庙里借住一晚。要是庙里有斋饭,我们想麻烦吃一顿,明天多给香火钱。”这人说:“原来二位是远方来的,想借宿啊。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得进去回禀我们家方丈。”华元志说:“好的,麻烦您了。”这人转身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说:“二位请进吧。”

华元志、武定芳二人于是跟着这人往庙里走。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一进这座庙,就如同进入了龙潭虎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六回

话说华元志、武定芳二人跟着孙九如进了庙,这人带着他们从大殿往西一转,便来到西跨院。但见这院中是典型的四合房建筑格局,坐北朝南的北上房有三间,与之相对的南房同样三间,东西两侧的配房也各有三间。孙九如将二位英雄让进北上房内,屋内是一明两暗的布局,打扫得颇为干净整洁,桌椅摆放有序,窗明几净。

二人走进屋中,孙九如手脚麻利地给他们点上油灯,昏黄的灯光顿时照亮屋内,又赶忙倒来热茶。华元志礼貌地抱拳道:“尊驾贵姓?”孙九如脸上堆起笑容,回道:“我姓孙叫孙九如,还未请教二位贵姓?”华元志回应道:“我姓华。不知这庙中几位当家的?”孙九如解释说:“就是一位老方丈,不过他身上有些老病根,行动不便,不能出来见你二位。”华元志连忙说:“不敢劳动老方丈,你这庙中要是有吃的,给我俩拿一点来,明天必定多给香资。”孙九如豪爽地说:“施主说哪里话来,此乃是十方门地,十方来,十方去,十方钱粮应酬十方事,我这就给二位收拾去。”说完便一转身出去了。

这一等,便是许久。好不容易,孙九如端着油盘来了,盘中放着四样素菜,一壶酒,一盘金黄酥脆的炸面筋,一盘热气腾腾的炒豆腐,一盘清爽可口的炒白菜,还有一盘色泽诱人的拌豆腐丝,杯筷碟也都一一拿来。他热情地说道:“二位施主将就点吧,这庙中可没有什么好吃的,有馒头有粥,二位随便用罢。”说完了话,又匆匆转身出去。

武定芳见饭菜上桌,拿起筷子刚要夹菜,华元志伸手拦住,说道:“贤弟,你先等等吃。”武定芳疑惑地问:“怎么?”华元志目光警惕,压低声音说:“我看这个孙九如,方才说话的时候,眼珠儿滴溜溜乱转,眼神闪烁不定,恐其中有诈。再说这座庙,建在这前不靠村庄,后不靠大道的荒郊野外,每逢庵观寺院,最容易成为藏贼纳垢的窝巢。咱们出门在外,不得不处处留神。我瞧他说话伶牙俐齿,可那眼珠子乱转,古人云,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依我看,这里面大有缘故,先别着急吃。”

二人正说着话,没过多会儿,孙九如又从外面走进来,问道:“二位酒够不够?”华元志把酒斟出来一看,只见这酒颜色发浑,倒入酒杯后还在杯子里直打转,这一下,华元志心中更生了疑心,他不动声色地说:“孙九如,你喝一盅。”孙九如一听,脸色瞬间一变,连连摇头说:“我不会喝。”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华元志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一把将孙九如揪住,使出一招“黄鹂拿嗉”,捏住他的嘴,将这盅酒强行灌了下去。刹那间,就见孙九如双腿乱蹬,嘴一张一合,紧接着翻身栽倒在地,没了知觉,人事不知。

华元志看着倒地的孙九如,对武定芳说:“贤弟,古人说得好,心底无愧,目光就会纯正;心怀鬼胎,目光必定鬼祟、昏花。这下你看如何?”武定芳心有余悸地说:“总还是兄长细心,今天要是我,肯定就上了当了。兄长既把这厮拿住,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华元志沉思片刻,说道:“你我先到里面去听听动静再说。”武定芳却心急地说:“既然这厮施展毒计,想要陷害你我,依我看,这庙中肯定窝藏着贼人,咱们还等什么,干脆直接到各处探查一番!”华元志稍作思索,点头道:“也好。”

于是,二人迅速将孙九如捆绑结实,又用布团把他的嘴堵上,随手往地下一放。接着,他们把屋内的灯吹灭,轻轻打开房门,又将门倒带,防止被人发现。随后,二人施展轻功,上房越脊,在这庙中四处探查起来。

他们一路探到东跨院,远远望见北上房屋中灯光闪烁。二人悄悄靠近,发现屋子有后窗户,便轻手轻脚地来到后窗户旁。华元志用唾沫将窗纸湿了一个小窟窿,凑过去往屋中一看,只见靠北面冲南坐着两个光头的大和尚,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二人的脸膛。在东边坐定一人,头上戴着紫色壮士帽,身穿青布衫,一张黑脸膛,生着凶眉恶眼,满脸的凶狠相。靠西边坐定一人,穿着蓝绿色的短褂,白脸膛,细长的眉毛下一双圆眼滴溜溜转。在南面坐定一人,面冲北,头上戴着紫色壮士帽,身着紫箭袖,面如紫玉,两道又浓又长的丧门眉,一双吊客眼,双睛暴露于外,模样十分吓人。

华元志二人躲在暗中,屏息凝神瞧着,只听见东边坐着的那个黑脸汉子说:“今天来的这两个人,看这架势,大概是官府衙门里的眼线。”就听西边那白脸汉子阴恻恻地说:“别管他是不是,把他等拿住,露了身份就把他们收拾了,也算他们情屈命不屈。”这时,又听见和尚说道:“怎么孙九如去这半天还不来呢,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高二弟你去瞧瞧去。”这黑脸的汉子立刻站起来,应了一声,迈步就往外走。

华元志见状,急忙一拉武定芳,二人施展轻功,在后面紧紧跟随,一路蹿房越脊。华元志低声说:“先把这个贼人拿住,好好问问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根由。”二人见贼人来到东跨院,华元志瞅准时机,从上面猛地蹿下来,一个扫堂腿,就把贼人踢倒在地。贼人刚要张嘴叫嚷,华元志眼疾手快,一把掐住贼人的脖子,同时抽出腰间的刀,寒光一闪,抵在贼人的咽喉处,厉声说道:“你要是敢嚷,我当时就结果你的性命!你说了真情实话,我便饶你不死。快说,这庙中到底是怎么一段情节?”贼人被吓得魂不附体,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着说:“大太爷你别杀我,我实说,我全说!”

华元志喝道:“你说罢!”贼人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至尾细细道来。书中在此交代:这座庙名叫藏珍寺,老和尚名叫法长。庙里的这两个和尚,一个叫月明,一个叫月朗,是老和尚法长的门徒。之前,他们在白鱼寺因抢夺花花太岁王胜仙的侍妾,事发后,白鱼寺被官府查封,这两个人侥幸漏网,逃到了师父法长所在的藏珍寺。他们向法长哭诉白鱼寺没了的经过,老和尚法长好言相劝了他们半天。后来,老和尚年纪大了,到别处修行去了,就把这座藏珍寺交给了徒弟月明和月朗。临走之时,还再三叮嘱,叫这两个人一定要安分守己,莫要再做坏事。

可这月明和月朗本就是酒色之徒,恶习难改,老和尚一走,他们哪里还守得住本分。在庙里偷偷修出夹壁墙和地窖子,盘算着找机会弄来两个妇女,好终日在庙中享乐。这天,外面来了几个绿林道上的朋友,分别是黑毛虿高顺,红毛吼魏英,白脸狼贾虎,恨地无环李猛,低头看塔陈清,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这些人原本在藏珍坞,后来与邵华风分了手,各自逃命,谁也顾不上谁。

这几个人逃到藏珍寺,见到月明、月朗,本就是旧日相识的朋友。月明问道:“众位从哪来?”众人唉声叹气地说:“别提了,我们在慈云观住着,本打算帮赤发灵官邵华风共成大事,没想到官兵把慈云观也抄了,又被济颠和尚追得我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知道二位当家的在这里,我们就来投奔,想在这儿暂为借住几天,再另想出路。”月明豪爽地说:“那有何妨,众位只管住着,吃喝都有。”

众人在庙里住了几天,这天聚在一起闲聊,黑毛虿高顺恨恨地说:“常州府官兵抄慈云观,济颠和尚从中帮忙也就罢了,最可恨的就是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这四个人,他们也是绿林人,却反帮着官兵,跟绿林道作对,我哥哥高珍就死在他四人之手,我早晚非得报这个仇不可!”这时,那边白脸狼贾虎眼珠一转,说道:“高二哥,你要打算报仇,想害雷鸣、陈亮这四个人,其实容易得很,我倒有个主意。咱们也不能总在庙里白吃白喝,我出去四处踩点,要是有了好买卖,就给你们众位送信。到时候咱们做下案,故意留下雷鸣、陈亮他们四个人的姓名,让官府把他们抓了办了,这样一来,你我既能得了财,又能报了仇,岂不是一举两得?”众人一听,纷纷叫好:“好,还是贾贤弟这个主意高明!”

白脸狼贾虎说干就干,立刻从庙中出来,到四处访查消息。这天,他打听到云南昭通府罗声远卸任,正带着两个美妾,一个叫无双女杜彩秋,一个叫赛杨妃李丽娘,还有满满当当的驼轿车辆,装着数不清的金银细软,雇了四镖丁护送,正往家走,当晚住在金沙岭万成店打了公馆。贾虎把消息打听明白,急忙回到藏珍寺,一五一十地学说了一遍。两个和尚本就是沉迷酒色之徒,一听不但有银钱,还有这样的美妾,顿时两眼放光,和尚大声说:“众位一同去!”

到了晚间,这群贼寇各自带上兵刃,换上夜行衣,施展轻功,朝着金沙岭万成店飞奔而来。他们凭借飞檐走壁的本领,潜入店内,四处打探,摸到东跨院时,看到罗声远正同两个美人在北上房喝酒作乐。月光下,两位美妾当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李猛和陈清率先按捺不住,飞身而下,闯进上房,一把将美人抢了出来。高顺挥刀上前,砍了罗声远一刀,还故意大声喊道:“我乃风里云烟雷鸣!”李猛也跟着叫嚷:“我乃圣手白猿陈亮!”黄庆喊道:“我乃飞天火祖秦元亮!”谢广喊道:“我乃立地瘟神马兆熊。只因你是赃官,剥尽地皮,我等行侠仗义,特来抢你。”镖师们听到动静,出来阻拦,却被他们砍死两个。这群贼寇抢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背着两个美人,满载而归。

回到庙里,众人看着两位十分美貌的妇人,都是酒色之徒的他们,顿时起了争执,你争我抢,这个也要,那个也要。月明月朗见状,仗着自己会些法术,蛮横地说:“你们众位都不能要,在我庙里犯事,我得担沉重,我二人每人一个。”硬是强行霸占了两位妇人。分赃的时候,银钱细软,和尚挑好的留下多一半,剩下的才给众人分。这一下,众人心中都十分不悦。因为分赃不匀,李猛、陈清、贾虎、魏英四个人一气之下,都走了。高顺、黄庆、谢广三个人无处可去,只能留在这庙里。他们也不知道雷鸣、陈亮等四个人到底死了没有,只听说打了官司。

今天华元志、武定芳一来,群贼瞧着二人形迹,心中起疑,怀疑不是官府派来的人,就是玉山县雷鸣、陈亮的朋友,所以才叫孙九如拿蒙汗药酒,打算害了这两个人。没想到被心思缜密的华元志看出来,先是把孙九如拿住,这会儿又把高顺抓住,高顺无奈之下,只能把真情实话全都说了出来。

二位英雄本想拿住贼人,查明真相,却不知这一追查,即将惹出一场惊天大祸。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百二十七回

黑毛虿高顺被两位英雄制住后,不得不交代实情:“二位大太爷饶命!这座庙叫藏珍寺,庙里的两个和尚分别叫月明、月朗,我叫黑毛虿高顺,另外还有赛云龙黄庆和小丧门谢广。我们都是从慈云观逃到这里的。”华元志逼问道:“金沙岭杀死镖丁、抢劫财物和罗声远的两个侍妾杜彩秋、李丽娘,必定是你们干的,还冒充雷鸣、陈亮的名字。你如实招来,饶你不死。”高顺回道:“不错,是我们连同和尚一共九个人干的,现在走了四个,因为和尚把两个侍妾霸占了,藏在夹壁墙里,金银财物他要了多一半,所以分赃不均,气走了恨地无环李猛、低头看塔陈清、红毛吼魏英、白脸狼贾虎这四个人。以上都是真情实话,二位大太爷如果是绿林中人,就饶我这条命,日后我必有回报。”

华元志听明白后,把高顺捆上,用东西堵住他的嘴,放在北上房屋里,把门带上,对武定芳说:“武贤弟,随我到东跨院去捉拿那四个人。”武定芳点头答应。这二位英雄艺高人胆大,立刻各自拿出兵刃,来到东跨院,堵着北上房大声喊道:“好贼人,你们趁早出来!你家大太爷乃是堂堂英雄,你们施展这样的诡计,怎么能瞒得过你家二位大太爷?今天你们休想逃走!”

屋中的两个和尚月明、月朗,同黄庆、谢广正在喝酒,四个贼人一听,当即往外冲。抬头一看,院中站着两个人,一位穿着蓝绿色短褂,一位穿着白色衣服,容貌俊朗,各举着钢刀,威风凛凛。月明、月朗一看,说道:“好小辈,胆子不小,竟敢到洒家的庙中如此嚣张,你也不打听打听洒家有多大的本事。你们两个人姓什么?叫什么?”华元志说:“贼人,你要问,大太爷姓华名叫华元志,人称燕子风飞腿华元志。”武定芳也报了自己的姓名。

二人刚要往前冲,月明、月朗立刻念起咒语,用手一指,说了声“敕令”,当时就用定神法把华元志、武定芳二人定住,不能动弹。月明说:“这两个人,简直是飞蛾扑火,自来送死。来人,把他两个人捆上。”赛云龙黄庆说:“当家的,何必捆他们,我过去手起刀落,把他二人杀了就完了。”月明、月朗说:“也好。”赛云龙黄庆立刻伸手拔刀,刚要往前冲,忽然听到外面人声呐喊,喊着“拿贼”,四个贼人大吃一惊。

书中交代:这是怎么回事呢?凡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济公看见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四个人被囚车押着送往刑部,和尚心想,这件事怎能袖手旁观呢,自己一想,要办这件事,必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想完,和尚往前走,忽然看见一个人想要跳河寻死。只见这个人有三十多岁,脸色淡黄,穿着月白色裤褂、白袜青鞋,像是买卖人的打扮。他刚要跳河,和尚过去一伸手,将这个人揪住,和尚说:“朋友,你为什么要跳河?跟我说说。”

这个人叹了一声,说:“大师父,你管不了,我告诉你吧,我原本姓杨,名文彬,在钱塘关外开小器作,字号叫巧艺斋。在莫丞相府接了点活,我在府里做活。莫丞相有一位公子名叫莫文魁,最喜欢养蟋蟀。他有一条蟋蟀原本是虫王,当初花五百银子买的,偏偏我一时多手,把蟋蟀罐子碰倒了,蟋蟀也跑了。莫公子打了我四十军棍,叫我赔一千银子,不赔不行。大师父你想,我就是卖尽家产,也没有一千银子,我不如一死了之。”

和尚说:“这件事不要紧,你别死,你回小器作铺子等我,听我的消息,我保证你没事,你看好不好?”杨文彬说:“和尚,这话当真?”和尚说:“不假。”杨文彬说:“大师父,您是哪个庙里的?”和尚说:“我乃西湖灵隐寺济颠僧是也。”杨文彬一听,说:“原来是圣僧。”赶紧跪倒叩头,他知道济公名头很大,是当世活佛,说:“圣僧长老,你救救我吧,我家有老母妻子,但凡有一线生路,我也不会寻死。”和尚说:“你回头回铺子听信吧。”杨文彬这才自己告辞。

和尚往前走,来到大街上,花一百钱买了三个蟋蟀,装在僧帽里,戴在头上,前往路北的一座酒馆。迈步进去,找了一张桌子,要了酒菜,自斟自饮。这雅座里正是莫公子在这里吃饭,外面有十几位蟋蟀把式,挑着蟋蟀罐子,打算吃完饭后,去莫相府跟二公子秦桓斗蟋蟀。和尚喝着酒,蟋蟀在帽子里面叫了起来,旁边众把式说:“和尚,你还带着蟋蟀吗?”和尚说:“是啊,你们上哪去?”众人说:“我们吃完了饭,上莫相府跟莫公子去斗蟋蟀去。”

和尚说:“你们有多少蟋蟀?”众人说:“有四十八条。”和尚说:“你们那蟋蟀是斗蟋蟀,我说那不算稀奇,我这蟋蟀能斗鸡。”大家说:“真的吗?”和尚说:“我有三个虫王,一个叫金头大王,一个叫银头大王,一个叫镇山五彩大将军。”众人一吵嚷,莫公子从里面出来,众把式说:“公子,你看这位和尚有三个蟋蟀虫王,说能斗鸡。”莫公子说:“大师父这话当真?你斗斗我们瞧瞧,行不行?”和尚说:“行。”

立刻把饭铺鸡笼里的小花鸡拿出一只来,和尚用手一指,把帽子摘下来。莫公子一看,果然这三条蟋蟀,都有一分重,一个真是出号的大虫。和尚把蟋蟀放在地下,一只小鸡本来就饿急了,看见蟋蟀过去就要吃。那蟋蟀一蹦,跳到鸡脑袋上,咬得小鸡直叫直跑。和尚把蟋蟀拿起来说:“别把我的宝贝伤了。”莫公子一看,说:“和尚,你卖给我吧,要多少银子我给多少银子。”和尚说:“不卖,我这是好不容易从南省找来的,本地没有。我不能卖这三个蟋蟀,还不定赢多少银子呢!”

莫公子说:“你卖给我两个,要不然卖给我一个。”和尚说:“一个也不卖。”莫公子说:“大师父你在哪庙里?”和尚说:“我乃西湖灵隐寺济公。”莫公子一听,说:“这更不是外人了,你是秦相的替僧,圣僧总得卖给我。”和尚还是不卖。莫公子又托人来见和尚,一定要买。和尚说:“莫公子要买,我跟你商量,钱塘关外巧艺斋小器作,有个杨文彬,他给你丢了一个蟋蟀,我当作赔你一个,他跟我有点关系,这三个都给你,你再给我一千银子,少了可不卖。”莫公子说:“那行。杨文彬我也不找他了,我就给圣僧一千银子。”当时给了和尚一千银子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