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第161回第170回(第2页)
这时,济公从外面进来,也一拍柜台,大声说道:“孙泰来,今天和尚老爷来照顾照顾你小子!”廖廷贵一看,心里暗骂:“真是墙倒众人推!”他认出济公来了,想起之前济公在这儿白吃过两顿饭。
有一天,济公来到万珍楼,吃了十多吊钱的饭菜,吃完后说:“跟我到钱铺拿钱去。”廖廷贵让伙计跟着去,结果出了酒铺,一转眼济公就没影了。伙计回去一说,廖廷贵打了伙计一个耳光,把他骂了一顿。
第二天,济公又来了,一进门就说:“掌柜的,昨天我碰到朋友了,没来得及给你送钱,今天特意来还账。”大家心想:“这和尚看来不是骗吃骗喝的,要是骗吃骗喝,今天就不会来了。”于是济公又坐下,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吃完一算,加上昨天的账,一共十二两八钱银子。济公说:“不多。”然后到柜台前说:“掌柜的,我吃了十二两八钱,跟我上钱铺取去吧。”廖廷贵心想:“昨天叫伙计跟着去,人丢了,今天我自己跟着去,看你怎么跑。”于是跟着济公出了酒铺。济公问:“你看过人飞吗?”廖廷贵说:“没看过。”济公说:“那你看,这就是人飞!”说完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念道:“酒似青浆肉又肥,酩酊醉后欲归回。任凭掌柜不赊欠,架不住贫僧腿似飞。”廖廷贵追了几步,转眼就看不见济公了。他回到店里,气呼呼地说:“这和尚又跑了!以后见着他,一定要揪住打他一顿!”
现在,济公自己送上门来了,还一拍柜台挑衅,廖廷贵顿时火冒三丈,骂道:“好你个臭和尚!蒙了两顿饭吃,还敢来捣乱?”济公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郑雄回头一看,说:“师父,上楼吧。”廖廷贵一听郑雄管济公叫师父,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赔着笑脸说:“大师父,您跟郑大爷一起来的?请,请上楼!”郑雄说:“这是我师父。”廖廷贵连声说:“是,是。”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济公和郑雄上了楼,找了张桌子坐下。济公问:“郑雄,你不是要跟孙泰来斗气吗?”郑雄说:“没错!”济公说:“要闹就得闹出个样子来!”郑雄觉得这话有理,立刻把眼一瞪,对伙计说:“把楼上的客人都给我赶下去!”伙计吓得浑身发抖,连声说:“是,是。”
当时楼上有几十位客人,胆小的一听,赶紧结账走了;有几个不怕事的,一听要赶他们走,心里很不高兴,说:“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花钱喝酒,就得在这儿喝完!不管是谁,要是敢把我赶下去,除非把我脑袋揪下来,不然我就不走!”同桌的人赶紧劝他:“二哥,别吭声了!你不认识这位是凤山街的铁面天王郑雄吗?他平时仗义疏财,有求必应,从没得罪过人。这肯定是饭馆子得罪了郑爷,孙泰来本来就是个恶霸,郑爷这是来跟饭馆斗气的,跟咱们没关系。咱们跟郑爷无冤无仇,你要是吭声惹事,打起来了,那不是自找麻烦吗?”那人听了,也不敢再说话,只好结账下楼走了。
不一会儿,楼上的客人都走光了。郑雄让伙计把小菜摆上,伙计赶紧把几碟小菜端了上来。郑雄拿起一个碟子就摔了,济公说:“我没听见什么响声,你再摔一个。”郑雄又摔了一个。济公问伙计:“你们都卖什么菜?”伙计说:“应季的菜都有。”济公说:“那你给煎炒烹炸,做几个菜,再拿几壶酒,把夜壶给我拿来。”伙计一听,连忙说:“这可不行!您要酒没问题,但夜壶实在不敢拿,这坏了我们的行规啊!”郑雄瞪着眼说:“让你去拿就去拿,不拿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伙计气呼呼地下了楼,来到柜台前,对廖廷贵说:“掌柜的,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干不了这买卖了!跟郑雄一起来的那个穷和尚,让我拿夜壶,我不能拿,怕坏了行规!”廖廷贵一听,说:“这事儿确实太难为人了!姓郑的也是个人,掌柜的找人还没回来,不等他了。我看这样,你到咱们的把式场把那些朋友找来,先把姓郑的拉下楼来打一顿再说!不管他多大的名气,拼出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伙计答应一声,立刻跑到把式场。只见场子里有二十多个人正在练拳脚,这些人平时都跟着孙泰来吃喝。伙计赶紧说:“众位兄弟,我们铺子里有人来捣乱,掌柜的让我请你们去帮忙!把那人拉下来打坏了,有掌柜的打官司,跟你们没关系!”众人一听,纷纷说:“没错!咱们替孙大爷撑撑场面去!”于是各自抄起刀枪棍棒,直奔万珍楼而来。
不知道郑雄和济公接下来会如何应对,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六十五回
且说那些手持刀枪棍棒的众人赶到万珍楼,廖廷贵赶忙迎上去说:“各位兄弟来了,姓郑的就在楼上!”众人应声立刻上楼,可到了楼上看到郑雄时,一个个都愣住了——这些人大多受过郑雄的恩惠,平日里逢年过节手头紧时,没少找郑大爷借钱,都知道郑雄为人慷慨,不管借多借少,从来没有被拒绝过,平时没少得到他的周济。
郑雄见状,开口问道:“你们来干什么?”众人赔着笑脸说:“郑爷,您这是跟孙泰来斗气呢?早知道是您老人家,我们根本就不会来。郑大爷为什么找孙泰来呀?我们给您调解调解?”郑雄摆摆手说:“不用你们管,你们也管不了。”众人又说:“要是管不了,我们就帮您拆了这铺子,反正不会帮他跟您作对。”郑雄说:“也不用你们帮忙,都回去吧。”众人这才下楼,边走边说:“这架我们打不了,让你们掌柜的另请高明吧。”说完便各自散去了。
廖廷贵看着众人离去,暗骂道:“这些人都是虎头蛇尾的怂包。”他哪里知道,郑雄在临安城的人脉远比孙泰来广得多。正生气时,麻面虎孙泰来带着一个大和尚来了。这个和尚法名法元,号称神拳罗汉,原本在陆安山莲花岛修行,来临安游玩时经常到万珍楼吃饭。孙泰来打听到法元武艺高强,便刻意与他结交,把他请到自己家中住着。
孙泰来心想:“要是找本地人帮忙,大多认识郑雄,下不了手。得找个生面孔,才能对付郑雄。”于是回到家中,对法元编造谎言说:“法师兄,我这买卖实在开不下去了!”法元问:“怎么了?没本钱的话,我有银子,你尽管用。”孙泰来说:“不是本钱的事。临安城有个铁面天王郑雄,是本地的恶霸,勾结官府、欺压百姓,经常来我店里白吃白喝,吃完还挑三拣四、摔盘子砸碗。今天他又来闹事,一进门就骂骂咧咧,伙计劝了几句,他张嘴就骂。我躲在柜房没敢吭声,不然当时就得打起来。现在他还在楼上喝酒呢,您说我还怎么混下去?”
法元一听,气愤地说:“没关系,我替你报仇!你不用出面,把他叫出来指给我,我跟他分个高低。要是打死了他,你就说他酒后闹事,你根本不认识他,一问三不知。咱们回了陆安山莲花岛,他上哪儿找凶手去?”孙泰来说:“好!”当即带法元来到万珍楼,法元站在门口说:“你把他叫出来。”
孙泰来硬着头皮上了楼,郑雄一见仇人,怒火中烧:“孙泰来,我找的就是你!”孙泰来说:“有种跟我下楼,有人找你!”郑雄冷笑一声:“就算你摆下刀山油锅,我姓郑的既然来了,就敢闯!”说完下楼,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大和尚:身高九尺,膀阔腰圆,披头散发扎着金箍,身穿蓝缎僧衣,青缎护领,白袜青鞋,脸色靛蓝,两道朱砂眉,一双金睛暴突,耳旁两绺黑毛倒竖,手持拂尘,模样凶恶如瘟神下凡。
孙泰来指着和尚说:“就是这位大师找你。”郑雄明知这是孙泰来请来的帮手,仍正色问道:“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找我麻烦?”法元说:“你就是铁面天王郑雄?洒家乃神拳罗汉法元!听说你在本地欺压百姓、为非作歹,洒家特来取你性命!”郑雄怒喝:“好秃驴!你有多大能耐,敢口出狂言!”说罢挥拳便打,法元急忙抬手招架,两人各施本领,拳来脚往,打得难解难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人敢上前劝架,纷纷议论:“这场架可有得瞧了!”大家都知道,郑雄是本地有名的豪侠,孙泰来是恶霸,两边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正打得难解难分时,济公在楼上推开窗户往下观战,故意大声喊道:“不好啦,打起来啦!快劝劝呀!”酒铺的伙计们见状,忍不住骂道:“你个骗吃骗喝的臭和尚,少在这儿添乱!”
这一骂,让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壮汉听岔了——他以为法元是骗吃骗喝的和尚,而郑雄是酒铺掌柜的。这个壮汉名叫牛盖,外号赤发瘟神,是前宋名将牛皋的孙子、金毛太岁牛通的儿子,天生神力却头脑愚钝。父亲死后,他因不懂经营,家业被仆人哄骗散尽,如今已经饿了两天。他心想:“这个黑脸大汉肯定是掌柜的,和尚骗吃骗喝还动手,我帮掌柜的打跑和尚,他准得管我饭吃!”
牛盖主意打定,挥舞着手中茶杯口粗的熟铜棍,大喊一声冲上前去,照着法元和尚的头顶就砸。郑雄和法元都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一时之间都愣住了——这牛盖本是巡典州人,听邻居说“投军能做官”,便糊里糊涂往临安走。一路上,他饿了就闯进百姓家抢饭吃,人家关门他就踹门,谁也不敢惹他。到了临安后,他四处打听军营在哪里,却因长相凶狠,路人见了他就跑。好不容易有个差役让他先找保人,他却根本不懂什么是保人,见人就嚷:“你给我当保人!”人家不答应,他就再找下一个。
正转悠时,牛盖路过万珍楼,听见伙计骂“骗吃骗喝的和尚”,误把法元当成了目标,这才挥棍冲了上去。
牛盖这一棍又急又猛,法元能否躲过?郑雄又会如何应对这个突然加入的莽汉?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六十六回
且说赤发瘟神牛盖挥起熟铜棍就朝法元砸去。郑雄抬眼一看,这牛盖身高一丈多,头戴豆青色五瓣壮士巾,身穿豆青色箭袖袍,腰间系着丝绦,脚蹬薄底靴子,面色青黑如泥,两道朱砂眉粗浓上挑,模样凶恶至极。他手中那条熟铜棍足有茶杯口粗细,这一棍下去,法元吓得急忙往旁边一跳,心想:“这棍子要是打实了,我脑袋就得开花!”随即撒腿就跑。牛盖大喊一声:“好你个秃驴,往哪儿跑!”拎着棍子在后面紧追不舍。郑雄本就不认识牛盖,见这架势直发愣,麻面虎孙泰来也以为牛盖是郑雄请来的帮手,同样呆在原地。
这时,济公禅师从楼上窗户跳了下来,把孙泰来吓了一跳。和尚刚落地,北边走来四个人,正是钱塘县的四位班头——柴元禄、杜振英、雷思远、马安杰。他们刚办完事路过此地,一眼就认出席面中的人。柴班头问道:“郑大官人,这是跟谁闹别扭呢?济公您老在这儿做什么?”济公说:“郑爷在钱塘关开了家豆腐店,被孙泰来带人砸了。我们过来理论,他还想动手。”
杜振英赶紧把孙泰来拉到一边,说:“孙泰来,你不认识这位和尚?他可是当朝秦丞相的替僧,你惹得起吗?依我看,你趁早认个错、服个输,还能少点麻烦。”孙泰来说:“我也不认识这和尚啊,再说豆腐店也不是我砸的,是廖廷贵干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是郑爷的买卖。”杜振英说:“廖廷贵砸的就跟你砸的一样,你认个错、赔点钱就算了。”孙泰来说:“那就麻烦各位头儿帮我说说合,该赔多少赔多少。”
杜振英转头对济公说:“圣僧,您给说合说合吧,豆腐店砸了什么东西,让孙泰来赔。”济公说:“我来说合,肯定对得住人。豆腐店门窗砸了就算了,不叫他赔;水桶劈了、豆腐槽子拆了、锅砸了、碗盏家伙摔了,这些都不叫他赔;豆腐包撕了也不用赔。”郑雄纳闷地问:“怎么都不赔?”济公接着说:“孙泰来,你就赔那盘磨吧。那磨有人出二百五十两银子买都没卖,我也不跟你多要,就给二百五十两银子得了。我和尚管这闲事,你们谁也别驳我的面子,郑雄和孙泰来都给我个脸面。”柴班头也说:“对,你俩谁都别反对。”
孙泰来心想:“这和尚倒是做了个大顺水人情,只赔一样也行。”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反驳,只好咬着牙拿出二百五十两银子交给济公。济公说:“郑爷,咱们走吧,麻烦各位头儿了。”柴班头、杜班头说:“圣僧您请便,我们也该办事去了。”
济公和郑雄回到豆腐店,济公对周得山说:“你也别寻死了,我给你从麻面虎孙泰来那讹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全给你,你们父子好好重整买卖、开门过日子吧。”周得山见状,连忙给济公磕头谢恩,这下也不想寻死了,赶紧张罗着置办家伙、重新开张,一家人的性命算是被济公救了。
郑雄对济公说:“圣僧,到我家坐坐吧。”济公便跟着郑雄来到凤山街的郑家。到了家天已经黑了,郑雄赶忙让家人摆上酒席,陪着济公开怀畅饮。席间,郑雄问道:“圣僧,今天那个青脸使棍的壮汉,您认识吗?”济公说:“不认识。”郑雄说:“我看他也是条英雄好汉,可惜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济公说:“你要是想找他,明天我带你去,准能找到。”郑雄说:“好,圣僧带我找到那壮汉,我得问问他到底什么来头。”
说着话,济公闭上眼直打盹。郑雄说:“圣僧怎么这么困?莫不是熬夜了?”济公说:“我就爱吃了睡、睡了吃,这样才有意思。”郑雄也只好陪着。喝到三更天,忽然从房上跳下来一个人,郑雄定睛一看,正是神拳罗汉法元,手里还握着一把戒刀。原来,法元被牛盖追得落荒而逃,好不容易脱身,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便趁夜前来刺杀郑雄。
郑雄大吃一惊,刚要抄家伙动手,法元刚走到上房门口,济公抬手一指,口念咒语:“奄,嘛呢叭咪哞!奄,敕令赫!”用法术把法元定住了。济公说:“好你个法元,胆子不小啊!竟敢来行刺?你一个出家人,无故掺和世俗闲事。麻面虎孙泰来本就是本地恶霸,欺压良善、仗势欺人,你还助纣为虐?今天我把你拿住,要是送官治罪,你黑夜持刀、跳墙入室、行凶作恶,你想想这罪名能轻饶了你吗?我和尚慈悲为怀,念你也是出家人,不忍加害于你,今天就放了你。以后你改不改邪归正,随你便吧。”
法元一听,问道:“和尚,你在哪座庙修行?”济公说:“我乃灵隐寺济颠僧是也。”法元说:“好,咱们后会有期,快放了我。”济公撤去定身法术,法元起身离去,回到孙泰来家,第二天便回陆安山莲花岛去了。
再说牛盖,他追着法元跑了一阵,把人追丢了,想回万珍楼却迷了路。他本就饿了,看见眼前有个大客栈,便拎着棍子进去了。伙计见了忙迎上去:“大爷来了!”牛盖应了一声,被伙计让到东头单间。伙计问:“大爷吃饭了吗?”牛盖说:“没呢。”伙计问:“想吃点什么?”牛盖说:“先来五斤酒。”伙计心想这人酒量不小,又问:“还要什么?”牛盖说:“五斤牛肉,五斤面。”伙计问:“五斤面想怎么吃?”牛盖说:“用嘴吃。”伙计说:“知道用嘴吃,要不做五斤面饼吧?”牛盖说:“行,再来五斤醋、五斤蒜。”伙计说:“哪有那么多醋和蒜?”牛盖说:“少来点也行,赶紧拿来给爷爷吃。”伙计知道这是个浑人,也不跟他计较,把酒肉和面饼端了上来。牛盖一顿狼吞虎咽,吃完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又吃了一顿,吃完抹嘴就走。
伙计连忙拦住:“您还没给钱呢!”牛盖说:“等老爷做了官再给。”伙计问:“做什么官?”牛盖说:“做提督!就凭我这身材,到军营当兵,一打仗就能升官,我街坊说的。”伙计说:“别管你当什么官,先把饭钱店钱给了。”牛盖说:“没钱。”伙计说:“没钱你怎么白吃饭?”牛盖说:“饿啊!”伙计一看,这浑人手里拿着棍子,看样子会点武艺,自己也打不过他,便说:“你会耍把式吗?”牛盖说:“会啊!”伙计说:“你要是会耍把式,我带你去大街上练,赚了钱抵饭钱,行不?”牛盖说:“行!去哪儿练?”伙计买了块白土,带牛盖来到十安街,用白土画了个圈,说:“就这儿练吧。”
牛盖也不懂江湖规矩,拿起棍子就耍,耍完棍又练拳,很快围了一圈人。伙计在旁边帮他吆喝:“人贫当街卖艺,虎瘦拦路伤人!这位爷不是常跑江湖卖艺的,住在我们店里,一时困在这里了。各位街坊瞧着练得不错,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站脚助威!”说完,牛盖又练了一趟,伙计开始收钱,这一回收了五六百文。接着又练了三四回,总共收了一吊五六百文钱。伙计一看,钱够抵牛盖的饭钱店钱了,便说:“你再练的话,赚的钱就归你自己了,我不管了,这些钱就算抵你的饭钱了,我先走了。”说完,拿着钱一溜烟跑了。牛盖一看,骂道:“好你个家伙,把钱都拿走了,真够可以的!”
他愣了半天,心想:“我再练点钱,够一顿饭钱就不练了。”众人瞧着他这傻劲,觉得十分可乐。他又练了两回,收了五六百文钱。正巧这时,病符神杨猛和美髯公陈孝从这儿路过。这两人是去青竹巷四条胡同看望朋友的。北路镖头铁头太岁周堃有个姐夫叫窦永衡,外号打虎英雄,retly带着妻子来到京城,窦永衡拿着周堃的信来找杨猛、陈孝,想让他们帮忙找份差事。陈孝在青竹巷四条胡同周老头的院子里找了三间房,让窦永衡夫妻俩先住着,再慢慢找事做。这几天两人没去看望窦永衡,今天正好路过,看见牛盖在这儿练把式,觉得他身手不错,有点真功夫。
杨猛说:“兄长,你看这位兄弟,肯定是穷困潦倒才来卖艺,不像个跑江湖的。咱们都是练武的一家人,我下去帮他撑撑场子,周济周济他。”陈孝说:“好,你去吧。”杨猛分开人群,走进场子,一抱拳说:“朋友,你选的这地方不错啊!”牛盖一听,心里琢磨:“刚才那伙计把钱拿走了,这人保准也是来抢钱的!”上去一把揪住杨猛的脖领,另一只手托起他的腿,直接举了起来,大喊:“你给我滚吧!”隔着人群把杨猛扔到了场子外面。杨猛也是练家子,使了个鹞子抄水的招式,稳稳落地,没摔着。
这下人群炸了锅,杨猛怒火中烧,骂道:“好你个小辈,竟敢扔你杨大爷?”伸手拔出腰间的刀,就要跟牛盖拼命。这一架又该怎么收场?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六十七回
话说杨猛被牛盖扔出场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伸手抽出刀来,要和牛盖拼个你死我活。陈孝连忙拦住他说:“贤弟别冲动!一来他是个浑人,二来咱们弟兄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计较呢?咱们走吧。”陈孝好说歹说,总算把杨猛劝走了。牛盖也没心思再练把式,攥着剩下的五百多文钱往前走。
走着走着,牛盖肚子又饿了,看见一个卖火烧的摊子,粗声粗气地说:“给我数五十个!”卖火烧的老板赶紧一五一十数了五十个火烧,牛盖用箭袖袍兜着,往摊子上扔下二百多文钱就走。老板一看钱不够,急忙喊道:“大爷,钱不够啊!”牛盖头也不回地说:“就这些钱,爱要不要!”说完撒腿就跑。老板想追又怕没人看摊子,只好眼睁睁看着牛盖跑远。
牛盖接着往前走,路过一家羊肉铺,正赶上新煮的羊肉出锅,他大步上前指着羊肉说:“这块给我,那块也给我!”羊肉铺老板不明所以,只好照做。牛盖拿了五块羊肉,扔下三百文钱又要走。老板连忙说:“钱不够啊!”牛盖理都不理,拔腿就跑,老板追了几步没追上,只能自认倒霉。
牛盖拿着火烧和羊肉,走到一条胡同里,看见一户人家门口有块上马石,便想坐在上面吃饭。谁知火烧刚放下就掉在地上,一只狗瞧见后,叼起火烧就跑。牛盖大怒:“好你个狗东西!我还没吃呢,你倒先抢!看我不打死你!”他抄起棍子就追,把火烧和羊肉忘在了上马石上。狗叼着火烧钻进了一个狗洞,牛盖追到头,气呼呼地说:“好你个狗主人!我找你赔我的火烧!”
牛盖站在门口大喊:“狗主人快出来!”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气得用棍子砸门,砸得门板“喀嚓喀嚓”直响。
原来,这户人家正是打虎英雄窦永衡的住处。刚才杨猛、陈孝来拜访窦永衡,正聊到在街头遇到牛盖的事,感慨这人不通情理。突然听见外面砸门声和叫骂声,杨猛说:“谁在砸门?咱们出去看看!”三人一起出门,开门一看,正是刚才在街头练把式的牛盖。
陈孝心想:“这浑人倒找上门来了!”他给窦永衡使了个眼色,窦永衡绕到牛盖身后,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杨猛趁机抓住他的手腕,陈孝抬脚一绊,三人合力把牛盖按倒在地,捆了起来。牛盖一边挣扎一边喊:“你们这些狗主人不讲理!我还有火烧和羊肉在石头上呢!”窦永衡没好气地说:“什么狗主人?乱七八糟的!先把他捆在院里,等咱们喝完酒再问他!”三人把牛盖捆在院子里,关上门,把他的棍子靠墙立好,然后回屋摆上酒菜,喝酒聊天。
刚喝了两杯,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杨猛一听声音,说:“是师父来了!”窦永衡问:“谁啊?”陈孝说:“不是外人,是我和杨猛的师父,灵隐寺的济公长老,咱们出去见见。”三人一起开门,只见济公带着铁面天王郑雄站在门外。
杨猛、陈孝赶紧给济公行礼,他们和郑雄也认识,彼此寒暄问好。陈孝对窦永衡说:“窦贤弟,过来见见,这是我师父济公长老。”窦永衡见济公穿得破破烂烂,心里有些瞧不上,但碍于杨猛、陈孝的面子,还是勉强作了个揖。
这时,牛盖在院子里看见郑雄,大声喊道:“黑掌柜的!快救我!这些狗主人不讲理,把我捆起来了!”郑雄一头雾水:“什么黑掌柜的?”转头问杨猛、陈孝:“你们为什么捆他?”杨猛把牛盖砸门的事说了一遍。郑雄说:“几位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他放了吧。”陈孝说:“我们跟他无冤无仇,既然郑爷求情,就放了他吧。”众人上前解开牛盖身上的绳子。
济公对郑雄说:“你把他带走吧。”郑雄问:“师父不回我家了?”济公说:“不去了。”郑雄告辞,带着牛盖离开了。杨猛问济公:“师父要去哪儿?”济公说:“回庙。”陈孝说:“师父进屋坐会儿,喝杯酒再走吧。”济公说:“这又不是你家,我进去不合适。”陈孝说:“就跟我家一样,师父别客气!”济公说:“进去就进去!”
窦永衡心里不太乐意,心想:“杨大哥、陈大哥,怎么往我家带个破和尚?我还有家眷呢。”但当面不好发作,只好跟着众人进屋。陈孝摆上酒杯,济公也不客气,坐下就喝。窦永衡、杨猛、陈孝也坐了下来。
济公喝了三杯酒,突然叹了口气。陈孝问:“师父怎么了?”济公说:“我和尚跟好朋友喝酒挺好,可跟‘王八羔子’一起喝,心里不痛快。”陈孝问:“什么是‘王八羔子’?”济公说:“想当‘王八’还没当成的,就叫‘王八羔子’。”陈孝问:“是说我吗?”济公说:“不是。”杨猛问:“是说我吗?”济公说:“也不是。”
屋里一共三人,陈孝和杨猛都不是,窦永衡一听就火了,骂道:“你这和尚胡说八道!要不是看在杨大哥、陈大哥的面子上,我早把你打出去了!”杨猛、陈孝连忙打圆场:“窦贤弟,济公师父爱开玩笑,别介意。”
济公又看着窦永衡说:“看你脸色不对,印堂发青,恐怕要有横祸飞来。有人要抢你家财,你得早点想办法,不然到时候就麻烦了。”窦永衡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更难看了。济公接着说:“等你遇到大麻烦时,连叫我三声‘济颠和尚’,我自有办法救你。我先走了!”说完起身告辞。
杨猛、陈孝见济公走了,窦永衡又气呼呼的,也觉得没意思,便也告辞离开。窦永衡心里烦躁,躺在炕上就睡着了,一连三天没出门。
窦永衡的妻子周氏是个贤惠人,怕丈夫闷出病来,劝他说:“官人别总这么心烦,找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带上几两银子,出去散散心,喝喝酒,好不好?”窦永衡觉得妻子说得有理,换上干净衣服,揣上散碎银子出门,打算约杨猛、陈孝去喝酒。
刚走出家门口没多远,迎面过来两位班头,后面跟着十几个捕快,一个个头戴青布缨翎帽,身穿青布靠衫,腰系皮挺带,脚穿薄底快靴,手里拿着单刀铁尺,一看就是办案的架势。
其中一个班头问:“借问一下,这是青竹巷四条胡同吗?”窦永衡说:“是啊。”班头又问:“有位打虎英雄黑面熊窦永衡,住在哪户人家?”窦永衡警觉地问:“你们找窦永衡做什么?”班头说:“我们是来送信的,他有个朋友在京营殿帅府打官司,让我们请他过去一趟。”窦永衡问:“到底是谁打官司?”班头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窦永衡心想自己没做亏心事,朋友多,去看看也无妨,便跟着他们走了。谁知一进京营殿帅府大门,班头使了个眼色,众捕快立刻围上来,“哗啦”一声抖出铁链,把窦永衡锁上了。
窦永衡大吃一惊,喊道:“你们为什么锁我?我犯了什么罪?”班头冷冷地说:“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窦永衡顿时慌了神,心想:“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从来没做过犯法的事,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不敢反抗,只能跟着进了衙门,等着过堂。
不一会儿,就听见衙门里响起鼓梆声,京营殿帅二品刑庭大人升堂了。四十名站堂军、刽子手、刀斧手整齐地站在大堂两侧,三班衙役大声喊着“威武”,堂威震天。
大人吩咐:“带犯人!”几个衙役把窦永衡拉到堂前。班头高声喊道:“白沙岗断路劫银,杀死解粮饷官,抢去饷银的贼首黑面熊窦永衡,是你吗?”
窦永衡一听这个罪名,吓得魂都快没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飞来横祸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接下来又会如何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六十八回
话说窦永衡一上公堂,吓得浑身发抖。抬头一看,只见堂上坐着一位大官,头戴二品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腰系玉带,脚蹬官靴,脸色白净,留着三绺黑胡须。
这位刑廷大人姓陆,名炳文。在宋朝年间,京营殿帅刑廷大人的职位,差不多就和清朝的九门提督一样,既能统率文武官员,又能管辖陆路和步兵两营所负责的区域,还负责缉拿盗贼、查处赌博和流娼等事务。
刑廷大人看到窦永衡被带上来,窦永衡在堂下跪下,口中说道:“大人在上,小人窦永衡给大人磕头!”陆大人在堂上猛地一拍惊堂木,说道:“窦永衡,你在白沙岗拦路抢劫钱财,杀死押送铜料的职官,抢去饷银,还不如实招来?别等本院反复审讯,让你皮肉受苦。”窦永衡向上磕头说:“小人窦永衡,本是常州府北门外卖家岗的人,以前靠打猎为生,后来想在镖行找份差事。我和妻子一起来到临安城谋生,住在青竹巷四条胡同,小人从来没做过犯法的事。今天我出门想去看望朋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官府的人抓了来?求大人明察秋毫,格外开恩,小人实在是冤枉啊。白沙岗什么抢劫杀人的事,我一概不知道。”刑廷说:“你这家伙,大概好好跟你说,你不肯承认,要是用刑逼供,你肯定也不会招。来,把夹棍拿来!”窦永衡说:“大人明鉴,大人要是对小人用严刑拷打,说小人是明火执仗的强盗,可有什么证据?小人实在冤枉,求大人明鉴!希望大人公侯万代,禄位高升。”刑廷大人说:“你是说本部院判你冤枉了?本院自从做官以来,对上不辜负君主,对下不辜负百姓,怎么会辜负你呢?要是没有证据,我也不会为难你。我怎么不抓别人呢?我把证据拿给你看,你认不认?”大人立刻发下监牌,吩咐提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