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谈心

    去将军府的这条路,前世苏怀黎走了千万遍,再次踏上这条路之时,恍惚间生起一丝错觉。

    好似回到了她与祝无恙的关系还未破裂之时,自己刚与家人续完旧,坐上马车回将军府。

    下一瞬,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柔嫩的手心,掌心出赫然留下了深红的印记。

    方才苏鹤和苏怀景激烈的争吵又重新灌入耳膜。

    有太多疑惑包裹着她,她反复咀嚼着在主院听到的那些消息,生怕错失了任何一条与祝无恙有关的话。

    直到马车徐徐停在了一处,芙蓉掀开马车的门帘,道一句:“小姐,将军府到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

    望着将军府高大气派的门楣,苏怀黎心下不知作何滋味。

    她淡淡地吩咐道:“你们在此处等候我即可。”

    云归和芙蓉面不改色,小姐主动找上将军府,定是有极其重要严密的事,他们可不能拖后腿。

    将军府后山有一片隐秘的禅林,苏怀黎是再熟悉不过的,只需要绕着将军府的西墙,行过一段小路便可抵达。

    后山上有一处寺庙,底下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前世,祝无恙常在这片禅林练剑,苏怀黎则在一旁抚琴而奏。

    她顺着前世的记忆,走到禅林深处,果不其然,不远处隐约有一抹玄色身影斜坐在粗壮的树干上。

    当日思夜想的人儿出现在眼前时,祝无恙第一反应是自己因过度痴心妄想而出现了幻觉。

    这名冠京城的屠苏酒竟然是假酒?

    两人约定在明日的未时相见,苏怀黎却提前一日到来。

    她微微拧着眉头,倾斜着身子嗅了嗅,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拂过时,他怔了怔。

    “你饮酒了?”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见她疑似不满地问道。

    他愣了一瞬,下意识盯着手上的酒盅:“只饮了一小口,我带回这酒的时候,就已经只剩半盅了。”

    这是他从谢原手上夺走的那坛屠苏酒,平日舍不得喝,存在书房里,今日他心绪难耐,这才取出来喝。

    可苏怀黎不喜饮酒,也不喜他饮酒。

    前世每次她在他身上嗅到酒味时,都会露出不满的神情,久而久之他也有意识地减少饮酒的次数。

    他似是低声认错的口吻,让苏怀黎猝然反应过来,两人现在非亲非故,这话是自己逾矩了。

    “无妨,你只管喝便是。”她摆了摆手,暗自恼怒自己的唐突。

    前世,她的确没少管祝无恙喝酒这件事。

    他不是烂酒鬼,相反他极其有分寸,懂得适可而止。

    可是,他每次饮酒而归,眼神与行为都不做收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有意无意地想要与她亲近。

    若说这是夫妻间的情趣便也罢了,但酒这种东西,苏怀黎深知其玄妙之处,喝多了消磨兴致,喝少了不够开怀,适当地饮酒反倒是给他助了兴。

    以往两人缠绵之时,苏怀黎只需抱怨两声,哪怕再难忍,祝无恙也会顺着她得心意来,但喝了酒之后,他仿佛不眠不休一般,得折磨她到天亮才能罢休。

    她哪受得了他这样磋磨,一来二去,便也就想了这样一个法子,让自己少受些折腾。

    一时间,两人都微愣在原地。

    “是我饮酒误了时间?我没记错的话,苏小姐不是应该明日才来吗?”祝无恙放下手中的酒盅,朝她走近了两步。

    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缘故,眼神不似以往那样平静无波,反倒添了几分柔情和缱绻。

    苏怀黎莫名有些受不住,下意识躲开他的注视。

    “怀黎心中有许多疑惑,前来请教祝将军。”

    既然认了他这个师傅,她秉持着不耻下问的精神,他为之答疑解惑,理所应当。

    祝无恙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喉结滑动,应道:“好。”

    有了他的首肯,她便直言不讳道:“长青馆的吴松,究竟因何而死?”

    他低笑一声:“你觉得是我?”

    苏怀黎抬眸看着他,随即摇了摇头:“不。”

    “可我的确动了杀心。”从此人对苏怀黎口出不逊,意图加害之时,他就已经动了杀念。

    若不是正巧顺藤摸瓜地查出吴松与贺绍有不为人知的勾当,借他人之手顺势铲除异己,否则他不会留这人到第二日。

    唯一有所顾忌的是,担心苏怀黎被他的手段吓到,不敢再靠近他。

    而她却出乎意料的冷静:“那是他的确该死。”

    “……”他愣怔了一瞬,随即勾起唇角,“你当真不怕?”

    她莫名看他一眼:“死得其所,有何害怕。”

    至于对他,她骗不过自己,祝无恙不会做滥杀无辜之事。

    “来。”他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的树干上。

    他心情似乎很好,眼中因酒而泛起的水光也完全消退,重新恢复了清明。

    可她并未伸出手,这不合礼仪,而是自顾自提起裙摆,坐在一旁。

    这片禅林她很熟悉,故地重游,心里莫名放下了警惕,对身边之人亦是。

    她兀自开口道:“是贺绍干的,对不对?”

    祝无恙纳罕道:“你是怎么认识……”

    威义侯的名讳,不是寻常百姓敢妄言的,但她的口吻却是无所顾忌。

    “父亲和兄长在家大吵了一架,他们以前从来不这样的,我担心他们涉险,只好自作主张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