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悍将凶猛涤尘埃,骄兵残暴入死门
祁蒙山道,喊杀声已渐渐稀落。
夕阳的余晖,穿过稀疏的林木,将这片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土地,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与战马的腥臊味、泥土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独属于战争的气味。
战场已呈一面倒的态势。
由牛烈率领的神定军,以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将这支同样有一千五百人规模的北玄骑兵,彻底击溃。
与林荫道那场精巧的伏击战不同,祁蒙道的战斗,是一场最纯粹、最野蛮的正面碰撞。
而在这场碰撞中,牛烈和他麾下的士卒,用事实证明了,即便是在硬碰硬的对决中,神定军的步卒,也丝毫不怵任何敌人。
此刻,战场的焦点,正集中在最后一块还在负隅顽抗的区域。
一名北玄军的校尉,正率领着他身边最后的数十名亲卫,背靠着一处山壁,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阵,拼死抵抗。这名校尉倒也悍勇,手中一杆马槊使得虎虎生风,接连挑翻了数名冲上前来的神定军士卒。
“都给老子滚开!”
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怒吼,从神定军的阵后传来。
士兵们闻声,竟下意识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只见一名身形魁梧如铁塔,浑身浴血,仿佛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魔神一般的猛将,正提着一柄与他身形极为相称的开山巨斧,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每走一步,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身上那股混杂着血腥与汗水的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正是这支部队的主将,牛烈。
那名北玄校尉看到牛烈,瞳孔猛然一缩。
今日,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来将通名!我手上不斩无名之鬼!”校尉色厉内荏地吼道。
牛烈咧开大嘴,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笑容狰狞而嗜血。
“你还不配知道老子的名字!”
话音未落,他脚下猛然发力,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头发怒的蛮牛,以一种与他体型完全不相符的速度,朝着那名校尉猛冲而去!
校尉大骇,急忙挺起手中的马槊,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牛烈的心口狠狠刺去!
然而,牛烈竟不闪不避!
他任由那锋利的矛尖刺在他的胸甲之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之声,虽然刺破了甲片,却也仅仅是带出了一道血口。
而他手中的那柄开山巨斧,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劈落!
“不——!”
校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下一刻,血光迸现。
那柄沉重的巨斧,以一种无可匹敌的狂暴姿态,连人带马,将那名校尉,从中生生劈成了两半!
滚烫的鲜血,混杂着破碎的内脏,溅了牛烈一身。
他却仿佛毫不在意,伸出舌头,舔了舔溅到嘴唇上的血迹,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满足无比的长啸。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主将一死,剩下的北玄残兵瞬间崩溃。他们扔掉兵器,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牛烈赤红着双眼,环视着整个战场,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北玄士卒,无不浑身颤抖,噤若寒蝉。
他将那柄还在滴血的巨斧往地上一拄,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对麾下将士咆哮道:
“愣着干什么!都给老子动起来!把这群北玄狗,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用他们的脑袋,给老子在祁蒙道口,筑一座京观!”
“吼!”
神定军的士卒们闻言,瞬间士气大振,正要举起屠刀,展开一场最后的杀戮。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马上之人还未到近前,便已高声呼喊:
“刀下留人!牛将军!刀下留人!”
来者,正是邓岳派来的那名百夫长。他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地冲到牛烈面前,顾不得行礼,便急忙大声说道:
“牛将军!万万不可!邓将军有令,郭帅有令!南境光复,百废待兴,无论是修路还是开矿,都缺劳力!这些俘虏,可都是上好的劳力,不能全杀了啊!”
听到“郭帅有令”四个字,牛烈眼中那股狂暴的杀意,才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般,稍稍收敛了一些。
他有些不爽地“呸”了一口,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降卒。
他走上前去,抬起穿着铁靴的大脚,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吓得已经尿了裤子的北玄骑兵身上,将其踹出数米之远。
他瓮声瓮气地骂道:“算你们这群杂碎运气好!”
随即,他对麾下士卒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都给老子绑了!带回去,送去矿山挖矿!谁敢偷懒,老子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
与祁蒙道和林荫道这两处已经尘埃落定的战场不同。
铁毡镇,这座位于南境腹地,以冶铁和商贸闻名的小镇,此刻,正迎来它命中注定的浩劫。
时间,已是黄昏。
陈边率领着他剩下的两千余名骑兵,终于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消散前,抵达了这座传说中富庶无比的小镇。
放眼望去,镇子外是大片刚刚种下稻苗的稻田,青色的禾苗在水田中随着微风摇曳,却看不到一个农夫的身影。
一条平整的青石板路,从官道一直延伸到镇口那座高大的石制牌坊下。
牌坊之后,便是镇子的主街。街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与民居,青瓦白墙,看起来颇为富庶。
但,这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整个镇子,安静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
听不到鸡鸣犬吠,听不到人声鼎沸,甚至,连一丝炊烟都看不到。
镇门,就那样大喇喇地敞开着,仿佛一个黑洞洞的巨口,正无声地邀请着他们。
“将军,情况……有些不对劲。”一名相对谨慎的副将,催马来到陈边身旁,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
陈边闻言,只是冷哼一声。
连番的急行军,以及隘口那场不算胜利的战斗,早已让他心中积满了无处发泄的邪火与戾气。
“有何不对劲?”他斜睨了副将一眼,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不过是一群胆小如鼠的南境贱民,听闻我大军将至,望风而逃罢了。怎么?你也被那二百步卒吓破了胆吗?”
那副将闻言,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言。
陈边看着眼前这座富庶而空寂的小镇,眼中冒出的,是贪婪而残暴的凶光。
他已经懒得去思考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现在,只想用一场最彻底、最毫无保留的破坏,来发泄心中的憋闷,来彰显自己的“天威”。
陈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马刀,用一种近乎野兽咆哮的声音,对全军,下达了那道灭绝人性的命令。
“传我将令!”
“入镇之后,不留活口!”
“你们想要的金银财宝、粮食女人,全都在里面!尽情地去拿!尽情地去抢!”
“给本将——”
“杀光!烧光!抢光!”
“噢噢噢噢噢——!”
听到这道命令,原本还有些疲惫不堪的北玄骑兵们,瞬间像是被注入了最猛烈的兴奋剂。
他们一个个双眼放光,发出了野兽般贪婪而兴奋的欢呼。
骑兵们高举着手中的兵器,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望,如同一群挣脱了枷锁的恶鬼,又如决堤的黑色洪水,呼啸着,涌向了那座在夕阳下,宛如地狱之门般的铁毡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