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诱饵功成悄然退,棋盘合拢待君来
山林边缘,神定军百夫长从一棵粗壮的松树后探出身子,目光紧紧锁定着远方那股正在逐渐远去的黑色铁流。
震耳欲聋的蹄声已经化作沉闷的雷鸣,在天际线尽头滚动。卷起的漫天烟尘,如同一条灰黄色的恶龙,张牙舞爪地向着南方铁毡镇的方向扑去,昭示着这支骄狂的骑兵部队的去向。
直到那最后一抹烟尘也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百夫长才缓缓直起身。
他身后的密林中,一百五十多名幸存的士卒也纷纷从各自的隐蔽处现身。他们身上的甲胄沾满了血污与泥土,许多人的脸上、手臂上都缠着简易的绷带,但每一个人的眼神,都依旧明亮而锐利。
战场,重归寂静。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与泥土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的气味。
隘口前,那片小小的修罗场上,北玄骑兵的尸体与战马的残骸交错倒伏,几只胆大的乌鸦已经盘旋而下,发出一阵阵难听的嘶叫。
百夫长收回目光,转过身,他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
“二什,三什,前出五十步,警戒四周!”
“其余人,随我清理战场!将战死弟兄们的遗体,好生收敛起来!他们腰间的名牌,一个都不能少!”
“是!”
幸存的士兵们齐声应诺,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
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抱怨。他们沉默而高效地行动起来,二十人迅速在林地边缘结成警戒线,其余的人则大步走出密林,重新踏上了那片刚刚用生命浸染过的土地。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开敌人的尸体,走到自己的同袍身旁,两人一组,轻轻地将那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抬起。
他们的动作是如此轻柔,仿佛只是在搀扶一个睡着了的兄弟。
解下那块刻着姓名、籍贯与部队番号的黄铜名牌时,许多士卒的手都会微微颤抖一下,但他们会立刻将名牌攥紧在手心,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同袍的遗体抬回林中,用行军毯细细包裹好。
从始至终,除了搬运尸体和器械发出的声响,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这支军队,早已习惯了死亡。但习惯,不代表麻木。
他们用这种沉默而肃穆的方式,给予逝去的战友,最后的尊严。
……
一名年轻的士兵,刚刚和同伴一起将一具遗体安置好。他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南方。
那里,是铁毡镇的方向。
他忍不住走到正在指挥全局的百夫长身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声问道:“长官……我们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百夫长闻声,转过头看着他。这名士兵很年轻,脸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忍。
“那帮北玄狗,在咱们南境烧杀抢掠,跟土匪有什么区别!”年轻士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懑,“如今他们去了铁毡镇,镇子里的……可都是咱们南境的百姓啊……他们怕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听完他的话,百夫长的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忧虑,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残忍的冷笑。
他走到年轻士兵身旁,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遭殃?”百夫长压低了声音,“你小子,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他凑到士兵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铁毡镇里,郭帅……早就为他们备下了一份厚礼。一份能让他们吃个饱,顺便把命也留下来的惊喜大礼。”
年轻士兵的眼睛猛然睁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明白了?”百夫长直起身,看着他震惊的模样,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现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但将军的大计,才刚刚开始。”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不带感情的冰冷。
“情报显示,陈边此次南下,共计五千骑兵。他自作聪明,亲率两千人,一头扎进了咱们为他准备的铁毡镇那个死地。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还剩下三千人,正沿着另外两条路——林荫道和祁蒙道,企图南下与他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