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雀星 作品

38. 坦白

    “你...你为何不早些将此事告知于我?”

    黎元仪声音发颤,抬眸看向詹信,忆起前次在这河畔同他念叨的那些话,她心里甚至有些恼意。

    若詹信出征西北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今生也不会知道,他才是那个救了自己的黑衣少年......

    詹信看着她,眸光微动,“臣以为,那事经年已久,殿下不一定还会放在心上。若非上次殿下坦然相告,臣也不会知道,这其中竟还闹出过别的误会。”

    “况且...”詹信略有迟疑,“臣那日踌躇不语,除了出征在即的缘故...还有那么点私心作祟。”

    私心作祟?

    这下轮到黎元仪迟疑了,这些时日,詹信在她眼中近乎坦然无畏,并不像是那些个筹谋为自己的自私之人。

    她便是瞧他此刻说起“私心”二字也是坦坦荡荡的。

    这样的人,黎元仪并不信他果真能有私心。

    “你有何私心?”

    詹信望向面前人的眼底,瞧见她眼中映出的那个自己,才惊觉,不由自主间,他们已然靠得非常非常近了...

    他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惴惴不安,并不知道下一刻,眼下他拼尽一切挣来的会不会顷刻间烟消云散,再回不到这一瞬间......

    明知道话说出口,就是在赌,詹信还是带着几分执拗望向黎元仪的双眸,

    “臣从未起过挟恩图报的念头,臣更不愿殿下牵绊于旧事,这才垂青于臣......”

    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臣想要,殿下好好看看如今站在你面前的詹信。”

    黎元仪的脸不由涨得通红。她嘴唇微微煽动着,想说些什么,奈何话到嘴边,并不知如何回应才足够妥当。

    她只知道,她打心底里不想教他伤心,也不想看到他有一丝失望......

    黎元仪想起那明光甲夹层里藏着的旧香囊。

    “昨日,我替你擦拭铠甲,一时不慎,瞧见里头掉出只香囊...那似乎是我的旧物,可也是那时我遗失在此处的?”

    詹信闻言一时怔忪。

    “原来,殿下已经发现了......”

    他有些答非所问地讪讪道:“那香囊的确是殿下旧物......”可却不是那时遗落的。

    “若殿下需要...臣回去就将它物归原主......”

    黎元仪又有些恼了,抬头看了詹信一眼。

    这个呆子,要不要好好听听自个儿在说些什么。

    谁朝他要那香囊了?!!

    詹信尤不知她的无名火,直愣愣地看着她,等她的回应。

    越看越像个傻子!!!

    真不知道他打仗是怎么赢得别人?

    黎元仪气鼓鼓地看了眼前人半晌,到底还是妥协。

    “你好好留着便是!不准再提什么还不还的!”

    说完,她扭头就走。

    詹信忙跟上去,走了几步终于反应过来。他不动神色地,偷偷笑了。

    *

    龙虎军,京郊大营。

    天际还泛着蟹壳青,校场上,詹信麾下的一万余众已手握刀剑长枪,两两相对,开始了新一日的训练。

    詹信虽已升任车骑将军,却还是保持之前的练兵习惯。早间天未亮时,他已在公主府内练过一个时辰的剑招。此刻到了校场,便着重练长枪。

    长枪如银蛇在他手中挥舞自如,他练了几百个招式犹自沉浸,动作不缓分毫,原本专心对练的兵士都渐渐被他的身姿吸引,停了手中的动作。

    詹信挑枪漫步,枪尖倏然停在一瞧得入神的将士喉前一寸,那将士恍然回神,大惊之下没能握住手中横刀,清脆的一声“哐当”坠落声后,詹信收住招式。

    “不好好练,光看我做甚。”

    场边将士闻言哄笑声起。

    那将士红着脸捡起地上的横刀,收敛心神,和对练的将士再度认真厮杀起来。

    待他们足足练了一个时辰后,龙虎军中其余人才逐渐走进校场,见詹信麾下众人已然练得挥汗如雨,他们面色各异。

    其中不乏冷笑一声后像躲瘟疫一般走开的世家子弟,也有不少寒门出身的将士围观驻足良久,逐渐目露欣赏。

    晨练结束后便是午休放饭的时辰,詹信没有去专门给将军提供膳食的营房用饭,而是依旧和麾下众人一道领餐同食。

    见詹信握着个馒头站在檐下,如今已是正编军士的傅椿生立刻到他身边站定。

    他压低声音悄悄说了声,“将军,听说另一头营房的伙食可比这里更好,你怎么就躲在此处啃个馒头?”

    詹信将手里剩下的馒头塞到嘴里,“军中营房的馒头就是最好吃的。”

    闻言傅椿生讪讪地掰开手中粗馍,大咬一口,声音愈发压得低了——

    “这一个上午,末将可听到了太多关于将军的闲话...”

    傅椿生大拇指捏着食指尖,朝詹信比了比,“不少人从前对将军,的确是,心怀了那么点芥蒂...可眼下已大不相同!不少将士亲眼见证了将军在西北一战中的机警果断、临危不惧!在军中交口称赞、广为流传将军你孤身一人取贼首的英勇战绩。大家是纷纷折服啊!”

    傅椿生捏着的手指随即别开,“那一点点的芥蒂也消的差不多了,恭喜将军!”

    詹信觑了他一眼,“你一个上午倒是打听了很多,想来是没有好好练,下午和你的对练一起加两个时辰。”

    傅椿生手指缩了回去,咬了口手中粗馍,把自己噎得脖子一哽一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