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藏粮

    天刚破晓,檐角残雪在晨光中碎裂,如撒落的金粉。

    姜清芷身披狐裘立于廊下,指尖紧捏着昨夜从李文尧袖口扯下的半片锦缎。

    锦缎上绣着的鳞纹暗花,在黎明前的灰暗中泛着冷光——这是赤尾营独有的标记,昭示着一场暗潮汹涌的争斗。

    “殿下。”

    陈墨白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

    他身披锁子甲,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霜粒,寒风似乎仍在甲胄间呼啸。

    “按您吩咐,粮草已从城西佛塔转移至城隍庙地宫。只是……”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姜清芷手中的锦缎,神情凝重,

    “剩下的三百石粮食无处安置,城西粮仓昨夜被林相的人纵火,如今只剩一片焦土。”

    姜清芷缓缓转身,狐裘下摆扫过廊柱,腰间悬挂的断剑随之轻晃。

    “三百石?”

    她挑眉,指尖摩挲着锦缎边缘的金线,思索片刻后道,

    “够刘将军的前锋营吃上十日。你亲自带一队人马,申时出城,走崤山北路。”

    陈墨白眉头紧皱,面露担忧:

    “崤山路险,且多盗匪……”

    “正因路险,林相才料定我不敢走。”

    姜清芷将锦缎揉成一团,塞进他掌心,眼神坚定而锐利,

    “让弟兄们扮成商队,粮车底下藏弩箭,车顶盖生漆木板。”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狡黠,

    “另外,在粮车第三层混装泻药粉,若遇劫粮,就让他们尝尝泄肚三日的滋味。”

    陈墨白忍不住轻笑出声,但在触及她眼底那抹森然冷意时,笑容骤然收敛。

    他想起昨夜探马来报,李文尧的亲卫在城南渡口劫杀了三名运粮民夫,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竟将尸体钉在船头示众,那惨状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昨夜李文尧来找我了。”

    姜清芷忽然开口,目光投向远处被晨雾笼罩的山峦,神情若有所思,

    “他估计按照林相的意思,盯着真正的粮道。”

    陈墨白下意识握紧腰间刀柄,警惕地问道:

    “殿下是说,他已知道咱们的运粮路线?”

    “他知道的,都是我想让他知道的。”

    姜清芷摸出袖中烟花筒,筒身刻着的麦穗纹与陈墨白甲胄上的纹章相呼应,这是他们之间隐秘的联络标记,

    “你找二十人走崤山,我让竹一率暗桩在鹰嘴崖设伏。若见红光,便将假粮车推下悬崖,真粮队从东侧密道入关。”

    “可您的安全……”

    陈墨白仍不放心,语气中满是关切。

    “无需担忧。”

    姜清芷转身走向书房,晨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锐利的金光,更显坚毅,

    “林相想要我的命,更想要粮草。只要粮草在,我便是他棋盘上的活棋。”

    她顿了顿,从书架上抽出一卷《辎重战策》,扔给陈墨白,声音沉稳有力,

    “记住,粮草比性命更重要。若遇绝境,弃车保粮。”

    陈墨白接过书册,触到内页夹着的泛黄信笺,上面是七皇子苍劲有力的笔迹:

    “粮道即天道,失粮者失天下。”

    他心中一震,忽然单膝跪地,甲胄触地发出清响,郑重道:

    “末将谨记!若有失粮,甘受军法。”

    姜清芷伸手扶起他,指尖掠过他肩甲上的凹痕——那是去年冬夜,他为保护粮车被流寇砍伤的痕迹。

    “不必言重。”

    她轻声道,语气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温柔,

    “活着回来,我要听你讲崤山的雪,比府里的梅花开得如何。”

    陈墨白抬头,撞见她眼底转瞬即逝的暖意,那神情像极了当年在演武场,七皇子拍着他肩膀说“好小子”时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坊间传闻,说姜清芷是前朝遗孤,肩上担着复国重任——此刻看着她握剑的姿势,他终于确信,那些传闻不是流言,而是她背负的沉重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