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玉佩

    刘勇忽然转身从木箱底层翻出个油布包,三层粗麻布里裹着枚羊脂玉佩,穗子上的东珠已被摩挲得温润透亮。

    姜清芷望着他抖开油布时,指尖忽然攥紧袖口——那枚玉佩中央嵌着的血珀,竟雕成了五瓣梅花形状,与姜府中曾经的绣娘最喜欢给自己绣的款式一样。

    “小姐,这是七皇子临终前交给末将的。”

    刘勇单膝跪地,铠甲膝甲压碎了地上的冰晶,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栗,

    “他说‘若我回不来,便将玉佩保管好。若她选择平凡,就永远别让她知道身世;若她接过玉佩……’”

    他抬头时,看向姜清芷,

    “便让七部暗卫听她调遣。”

    姜清芷的指尖悬在玉佩上方三寸。

    “暗卫?”

    她轻声重复,穗子上的枫叶忽然飘落,盖在血珀梅花上,像片落在雪地里的残梅,

    “藏在哪里?”

    刘勇望着她指尖反复摩挲玉佩边缘,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

    “末将……不知。七皇子只说‘时机到了,他们自会现身’。末将连暗卫是男是女、姓甚名谁都不知,更遑论藏在哪里……”

    他的声音低下去,铠甲肩甲处的铜锈簌簌落在雪地上,像极了七皇子书信里被烧去的字迹。

    “那我怎能辨认他们?”

    姜清芷的指尖碾过玉佩上的梅花纹路,在掌心烙下道淡红的痕。

    刘勇忽然转身,从木箱最底层抽出封信,牛皮纸信封边缘磨得发毛,封口盖着枚梅花火漆印,蜡泪里嵌着半片干枯的枫叶。

    “七皇子离营前,让末将转交小姐。”

    他将信放在粮仓木桌上,指尖压着信封一角,仿佛在按住某个随时会飞走的秘密,

    “说若您问起暗卫,便拆开。”

    信上字迹清瘦,带着股书卷气,却在“梅花”二字的折笔处透出锋锐,像极了姜府绣娘绣梅花时的针脚。

    姜清芷忽然笑了,笑声轻得像雪片落在火盆里,转瞬便被风吹散:

    “他还是算计到了一切。”

    那抹笑纹在她苍白的脸上昙花一现,比火盆里的残烛更飘忽。

    刘勇看见她将信纸按在火盆边缘,烛火舔舐着纸角,橘色的焰舌爬上“父字”二字时,她忽然猛地抽回手,仿佛触到灼铁。

    火光将她侧脸映得忽明忽暗,睫毛下投出的阴影里,他看见一滴泪坠在“清梅”二字上,洇开片极小的云。

    那滴泪滚过“清”字的三点水。

    刘勇喉间动了动,想唤她“小姐”,却在看见她攥紧信纸的指节泛白时,将话咽了回去。

    “十六载……”

    姜清芷喃喃自语,目光掠过信末落款的

    “承天十六年冬”,

    指尖轻轻抚过“为父不能护你长大”那句。

    “七皇子用十六年,让我从姜家女变成了他的暗棋。”

    她将玉佩系在腰间,穗子上的枫叶扫过粗布衣襟,发出沙沙轻响。羊脂玉贴着她心口,却比雪更凉,

    “但这枚棋子,要走自己的路。”

    刘勇看见她系玉佩的手法忽然顿住——她没有像寻常贵女那样将穗子打个蝴蝶结,而是用的“穿梅扣”,将枫叶、血珀、铜哨穿成串。

    “小姐,你……真要动用暗卫?”

    他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七皇子被迫进京时,也曾用这样的眼神望向边塞方向。

    “不是动用,是相认。”

    姜清芷站起身,粗布披风扫过地上的信纸碎片,

    “十六年了,该让他们看看,当年藏在蜜饯里的小女孩,如今能握刀了。”

    她抬手拂去睫毛上的冰碴,动作间露出袖口露出半片母亲的罗帕,残缺的梅花与玉佩血珀相映,

    “刘将军,走吧,出去看看。”

    她忽然站起身,指尖从地图上移开时带起一片细沙,在烛火下宛如金粉簌簌飘落。

    子夜的月光泼洒在辕门上,将两尊石狮子的影子拉得狭长,巡夜士兵的甲胄在暗影里忽明忽暗,像流动的水银,又似未凝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