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击掌为盟

    墨秋吟与崔元易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崔寂却只觉得可笑。

    三日前，师姐灵脉俱碎；三日后，谷墨门就已抬来“聘礼”，以玉髓丹诱他入赘。

    谷墨门的消息如此灵通，倒显得他寰日宗漏得如筛子一般了。

    霆法坐在一旁，脸色森寒：“九月初九乃帝君生辰，届时各大宗门皆要恭祝天寿。为免冲撞，瑛儿的婚事不宜再拖，还是尽早办了妥当。”

    “这恐怕不妥吧，”崔寂直面霆法，知道他才是场中一锤定音之人，“寰日宗人尽皆知，我已有发妻，莫说人仙两界，便是放眼六界，也没有强抢他人正头夫婿充作赘婿的道理。”

    “你何来发妻？”墨瑛眼尾上挑，满脸倨傲，“你一顶轿子就将那什么齐夫人抬进了房中，不曾告知长辈，不曾延请宾客，她算什么发妻？至多不过是个暖床的侍妾罢了。”

    “我与夫人早已离家修道，断绝亲缘，自是不必告知长辈，也无需拘泥于世俗礼节。我二人既有夫妻之名，亦有夫妻之实，墨门主何必强人所难？”

    话至此处，霆法已无更多耐心，他抚上腰间鞭柄，正声道：“崔寂，你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身负魔气，六年前就该殒命于奉仙台，我留你一命，只因你还有些用处，倘若你得寸进尺，假借夫妻之名，与那‘人灵’合修，一旦东窗事发，你二人绝无生机。”

    “我二人活不了，难道你就能逃脱罪责吗？！若不是我，你们根本找不到下一任‘明烛’！李特一死，结界损毁，魔物降世，帝君首要便是治你失责之罪！”

    “失责之罪？我纵没有功劳亦有苦劳，百余年来，结界未毁，六界太平，帝君何故治罪于我？倒是你，与那裁月一般藐视天威！你当真以为你死后，天界就再无其他办法修补结界了吗？”

    崔寂按住心脉，方才那口未唾出的黑血，已深深抵在了喉间。

    崔元易抛妻弃子已足够无耻，霆法此言更是令人恶心难当。

    倘若天界有其他办法，为何不及早让李特解脱？

    霆法汲汲营营效忠于紫霄庭七十余年，到头来，连替妹夫讨个说法都做不到！还连带亲妹惨死，侄儿如同废人！

    可惜正道仙门眼盲心盲，皆艳羡于霆法深受帝君器重，殊不知，他在帝君眼中，同样是个可随意愚弄、任意驱策的蝼蚁罢了。

    听他二人争论不休，场中已无商量婚事的气氛，墨秋吟连忙打圆场，让崔寂先考虑考虑，再应允不迟。

    当年受困于谷墨门时，墨秋吟曾为他说过话，崔寂给他三分颜面，当即不再理睬霆法，挥挥袖子走了。

    是夜，崔寂又将林织影请来，他已记不清问过他多少回，昌月尊上留下来的藏书中，可还有什么修复灵脉的方法。

    “的确没有，”林织影无奈道，“倘若有，早在李特父子解脱出来时，就给他们用了。”

    “谷墨门声称，他们有帝君赏赐的玉髓丹，有重塑灵根灵脉之功效。你可听说过此药？”

    “不曾听说。紫霄庭所产的灵丹妙药只怕有千百种，我亦不擅此道，但夫人师从霭蓼仙上，何不将她送去普茹洞天，让她师父救她。”

    “霭蓼仙上脾气古怪，此前她说，无论生死，她都不可再踏足普茹洞天。我担心来回周折，反而像漉月那般，失了救治之机。”

    林织影抱臂看他，一贯冷静自持的无邪尊上，此刻心也悬着、眉也皱着，嗓音都止不住地打着颤儿，可谓是关心则乱了。

    “那我问你，幽府洞邸中的那些人，你怎么给他们造出的灵根灵脉？”

    “是天络藤。”

    回答他的却不是崔寂，而是一戴着深色兜帽，踏着夜色而来的男人。

    “墨秋吟？你怎么来了？”崔寂上下打量他，任他如何向自己示好，也不可忽略，他是谷墨门之人，是墨瑛的叔叔。

    “听瑛儿说，你那洞窟中藏了成百上千个‘人灵’，我便知晓，当年我随口一提的天络藤，竟被你听了去，还将它派上了用场。”

    墨秋吟所料不错，于崔寂而言，他若一早能修出灵根灵脉，就不会被崔元易踢出家门，更不会受那许多欺辱，所以他对塑造灵根灵脉之法，自是极为上心。

    当年墨秋吟无心的一句话，崔寂不仅听了进去，还悄悄记了下来。

    待他回到寰日宗，便开始秘密寻找墨秋吟提过的植株“天络藤”，不出一年，竟真让他找到了。

    天络藤喜阴喜湿，他在药崖背面大量种植天络藤，等其成熟，再将毫无根基的寻常人送入藤屋，让藤脉贯体而入代替灵根灵脉，再休养几月后，这些人便能如寻常修士一般使用灵力，成为结阵所必需的“人灵”。

    按说此法崔寂已用过上千次，他不可能想不到，用天络藤为崔雪时修复灵脉。

    林织影问：“可是此法有什么弊端？”

    崔寂默然点头：“天络藤藤脉入体后，仅有一年效力，倘若一年后不将其拔除，便会溢出毒素，药石罔医。”

    “速成之法，必有速成之代价，倒也符合常理。”墨秋吟沉吟片刻，“我的确是来做说客的，你可否考虑，先行答应与墨瑛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