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焚尽一切

在那股意志降临的刹那，整个“归一之界”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加彻底的静默。时间并非停止，而是被从存在的概念中粗暴地抽离。空间也并非凝固，而是被剥夺了流动的资格。

正在疯狂交锋的寻道者与仙妖帝王，他们那足以撕裂世界的动作，如同琥珀中的昆虫，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瞬间。那道融合了仙妖之力的灰色光束，那道撕裂天地的黑白洪流，都化作了两道凝滞在半空中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能量雕塑，其上流转的光芒，彻底失去了动态。

他们脸上，那属于顶尖强者的狂热、霸道、偏执，被一种源于生命最深层本能的、最纯粹的恐惧彻底覆盖，仿佛两尊在神罚下被瞬间风化、龟裂的神魔雕像。这个世界引以为傲的“仙妖融合”法则，在这股至高无上的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沙滩上孩童用湿沙堆砌的城堡，在涨潮的第一波浪花下，便开始无可挽回地崩解。

法则，正在崩溃。

天空之上，那些残破的仙宫开始“哭泣”，金色的琉璃瓦与圣洁的白石柱，化作粘稠的、带着余温的液体，无声地滴落，每一滴都像是一颗神祇陨落时流下的眼泪。大地之上，那些诡异的妖殿正在石化，殿身上那些仿佛活物般搏动的血色经络与扭曲的亵渎图腾，迅速褪去所有生机与色彩，变成死气沉沉的灰败岩石，风一吹，便化作飞灰。

这个被强行缝合起来，倾注了疯子万载心血的世界，正在“死去”。

天穹之上，那道横贯天际的巨大紫色裂缝，已不再是单纯的裂口。它更像一只巨大到无法想象、冰冷而漠然的眼瞳，正无情地凝视着这幅正在剥落色彩、走向终结的画卷。

“不……不可能……”

一道惊恐到完全变调的精神尖啸，不再是无数声音的重叠，而是亿万灵魂在同一时刻发出的、最凄厉的哀嚎，从寻道者的意识深处爆发。它那由无数面孔构成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完全统一的表情。

绝望。纯粹到不含任何杂质的绝-望。

“我明明已经斩断了所有因果，抹去了所有坐标……她……她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仙妖帝王那半神半魔的头颅，以一种几乎要将自己脖颈扭断的幅度，猛然转向阴影中的张昭。它那双或圣洁或妖异的眼瞳中，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怨毒与追悔莫及的疯狂。

“是你！是你这个‘回归者’！”它的声音，一半是神圣的咏叹，一半是恶毒的诅咒，两种声线此刻却指向了同一个结论，“你的灵魂烙印，就是这片宇宙时空中，唯一无法被任何力量抹除的‘灯塔’！”

“是你把她引来了！你把‘终结’引来了！”

张昭的身体僵直如铁，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九天神雷从天灵盖劈入，贯穿了四肢百骸。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一切。

这个所谓的“归一之界”，这个寻道者耗费万载光阴、不惜掀起灭世仙妖大战才创造出的“完美世界”。其最根本的目的，或许根本不是为了追求什么狗屁的“大道”，更不是为了创造什么“完美”。

而是为了建造一个，能够躲避莉莉丝追杀的“避难所”。

无论是那个疯狂偏执的创造者寻道者，还是这个高傲霸道的统治者仙妖帝王，他们所有行为的根源，他们那看似伟大的追求与野心背后，竟然都只是源于对同一个存在的、深入骨髓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