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他们一起练？
吃完晚饭，杭乐知和奇犽稍微收拾一下就提着一大袋的空餐盒出训练室丢垃圾去。
仲夏傍晚吹拂的风，仅仅是扑面而来，脸上仿佛都能热出一层薄汗，等她把左一袋右一袋的垃圾丢进绿皮大垃圾桶，杭乐知抹抹额头。
她看向身侧比她高半个肩膀的奇犽，抿抿唇，视线偏移，又看向别处：
“谢谢......”
“啊，你说什么？知了太吵了没听清。”奇犽一手搭在耳旁作喇叭状。
“哇，这地好滑。”杭乐知面无表情且装模作样地说道。
“切。”
“呵。”
踏着夕阳，奇犽双手插兜走在前方，杭乐知跟在后头，他们一前一后地往训练室的方向回去。
抬眸便是他柔软的随风飘动的银白发，杭乐知咬着下嘴唇，还是率先打破了这份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想不明白，我也无法理解。”
奇犽停下脚步。
“我只是全力地想要让自己的生活能过得更好一点，又没争别人的，没抢别人的，说到嫉妒，也该是我去嫉妒别人吧？但有这时间，我不如多做几道题，多训练一下，我能碍着哪个人啊？！为什么，为什么都......”
这或许是自打她逐渐成长懂事后，一直困扰着她的最大的问题。
“......”
杭乐知翻着死鱼眼地捂住下半张脸，这人走着走着怎么停下来也不吱个声啊。
压抑不下去的情绪涌上心头，结果她不小心撞上他坚实的背，一下子把情绪磕没了。
或许是他穿的这件卡其色休闲衬衫外套本就宽大一点，更衬得他身形挺拔人高挑，杭乐知轻轻按揉磕疼的鼻子，从他背影上看去，丝毫看不出他背肌如此发达。
她是真想翻白眼了，发酵的情绪就像女巫熬制的毒.药在心里咕噜咕噜冒泡，又因为这一插曲仿佛卡在了很微妙的位置，憋着的这口气不上不下的惹得心里发堵，弄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你的想法好怪。”
“啊？”
不知道他经过怎样的头脑风暴，奇犽说出来的话，反正她没听懂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纵观你此刻的反应好像在说，你很想知道一个答案，你很不甘心，你很想问凭什么，问题是你觉得人被欺凌这种事情，像是能得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答案的吗？好，假设能找到一个不论合不合理的原因，但是因为有了所谓的原因，无论谁就合该被欺负吗？这逻辑通顺吗？”
“......”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不耐烦。
但应该不是冲着她来的。
“‘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情，好倒霉，像是上天给予的惩罚’好些人都会有这种心态，但是，啧。”似是感到口干舌燥，他顿了顿。
“就拿我们常见的东西来说明一下，只要抬头就能看得见的太阳，古时候人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在一些生活方面为人类提供便捷，万物生长都需要阳光......但是也不妨碍有人就是觉得阳光刺眼啊，就是更喜欢阴雨天，就是会厌恶太阳，而且黑夜也能成为一些人做不法之事的保护色；话又说回来，太阳做了什么吗，没有，它只是在正常地散发着光与热而已，所以，这跟太阳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跟她没有妨碍到别人也没有关系。
“世间上很多事只要跟人扯上关系就不是能够讲道理的，就一定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因为人类这种生物本身就很容易情绪化，很不讲道理啊！不经过训练，不经过控制，人很难靠主观意识滋生出理性的。”
“噗，哈哈。”好像不太应该，但是听他这么说，她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为什么看他的表情，有种他曾经遭遇过什么，让性格本就偏理性一些的他都绷不住，仿佛都感到过窒息的样子呢？
他露出难以理解的眼神，奇犽摊开双手，“所以像什么觉得自己难道做错了什么，还是遭遇了什么就像惩罚一样，不然为什么遇到这种事的念头......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很奇怪吗？！”
“那么执着的要一个或许没办法成立，没办法存在的答案，你不觉得这是在帮着别人欺负你自己吗？！如果一定要一个说法或者解释，你也好，跟你有类似遭遇的人也罢，按你说的，只是好好待着却被恶意侵袭，显而易见，是别人有病啊！想不明白的事就让它想不明白呗，无法理解的事，也让它无法理解呗，找自己麻烦干嘛？”
“......”
这些好像只是他不假思索，随口说的一句又一句的话语，却在她的心里掀起了一圈震荡大过一圈的波澜。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小的时候，别人莫名其妙对她态度冷淡也好，在过去的记忆中，别人会忽然忽视她，无视她，绕过她去跟别人说话也罢......很多时刻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的时候，她总是会下意识地想到，难道是她有做了什么让别人不快的事情吗？是她打招呼的时候，脸上露出的笑容不够灿烂吗？
是她有问题吗？
到后来，为了不被这种窒息的，痛苦的感觉包裹，她会在自己很难受的时候强行打断自己，忽视自己的难过，转而去寻找让自己能开心起来的事物，因为人活着本来就该让自己感到快乐，她也学会了压抑着无视着，相信着当过去的时间足够长，那么不开心的记忆就能够被遗忘。
“那是别人有病。”奇犽指了指脑袋。
好像一直以来被她无视的，也以为不存在的压在心口上沉甸甸的石块，被搬开了些许，心中轻快了不少。
杭乐知加快了脚步，她走到奇犽身前，深吸一口气，她抬起头，郑重地向他说道：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不是在插科打诨，也不是之前那副别扭不坦率的样子，她诚心诚意地向他道谢。
“......”
她大概不知道，当她认认真真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她看人的眼神是何模样。
她的眼眸黑白分明，两种颜色纯净得不掺和一丝杂质，清澈得能够完完整整映出他的身影，明亮得就算她眼里涌动起情绪，也是那般纯粹得容不下一丝错杂暧昧，迎着她热切的目光，好像能一眼望进，能够看到在这副皮囊之下，那颗滚烫跳动，真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