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救风尘

    边境。

    苏莫把堆成小山的调查书卷推到书案对面的天机阁术士首领面前。

    “这是近五个月来的调查记录。”苏莫沉声道,“环山两万里边境线内外八里的区域,斥候把每个石头每株草都翻遍了,万幸只发现了一例妖瘟,别的没了。”

    推开书卷的一刻,苏莫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觉耸了下肩,“活儿大伙儿都干完了,问心无愧,可以交差休假,安心过年了。”

    对面的天机阁术士首领看苏莫有松懈的神情,对那成堆的书卷看都不看一眼,冷哼一声,“交差?休息?”

    苏莫听对方语气不对,也皱起眉头,冷语回:“您有什么意见就直说,军队说话要求效率,不要用反问句。”

    那术士首领站起身,在大帐里来回踱步,低头细思,转而又微笑对苏莫道:“你们每一寸石头和草都翻遍了?真了不起。可你们用法术探查了吗?”

    “军队中会法术的本就不多。”苏莫仍平心静气地回,“没有用法术探查。”

    “他们不会,你也不会吗?”术士首领毫不客气诘问道。

    “……”苏莫咬了后牙,想忍但是没有忍住,笑道,“我要是一个人能用探查术铺完这一亿两千万亩地,我人就不在这儿了……”

    术士首领挑眉,表示对苏莫语气的不解。

    苏莫又笑,将话挑明反问道:“晚生如果真有那么大本事,贵阁阁主之位是不是现在就该易主啊?”

    那首领见她出语戏谑,脸上不由得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但最后还是化为一个讨好的微笑:“……所以,这不是派了五百会法术的前来助阵吗?国主亲命,可见对这事的重视程度……”

    “寻将军特意上报这回发现的是术士,不是兽王族后人……”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天下会法术的多了去了,我没说是你们。”苏莫眯眼回怼。

    “是是是,”那人语气更是谄媚,“可天机阁不是术士最多吗?那我们不也得拿出点诚意来‘自证清白’表下忠心吗?”

    “当然这还得仰仗寻将军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听这人语气怪异,苏莫皱眉,顿感不妙。

    “咱们,”那术士话语柔软得不能再柔软,“……用法术再查五个月。”

    “……”苏莫面上仍带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啪的一声捏碎了六寸厚的书案一角,木渣顿时四溅。

    大帐里的众人齐冷颤。

    王城,惘山别院。

    听到小火急迫大叫,白虎飞奔而至,一脚踹开了主厅堂的隔扇门,浓烈的酒气伴着熏香扑面而来,让他连打好几个喷嚏。

    白虎的大动静惊得屋内人具是一愣。白虎闯进去定睛一看,才见众人已离了餐桌,到了里屋席间坐着饮酒,星时满脸通红被左右两个人紧环着胳膊,嘴上还勒了根布条,身上衣服还好好穿着,但前襟已经敞开可以看到锁骨,正前方还有一人拿着一个玉盒,正拿个小勺蘸了什么棕色的膏儿要往星时胸前抹,此人不是裴元还是何人?

    白虎望向星时双眼,见他又惊又怒,瞳仁一圈已经发蓝,镇得整个屋子里的水都感应着如通电般乱颤。但二人一对视后,星时见白虎急得目眦欲裂,自己就放松,眯眼卸力,法术也消失,神色迷离起来,面上红色更多,也不挣扎了,身往后倒。

    “别碰他!”白虎横眉一声暴喝,镇得屋内人心胆具是一抖。三步并为两步,白虎扽起星时半开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见他酒醉甚重没有什么力气,就把人紧搂在怀里。

    “姓裴的!”白虎见星时无力倒头,一时也顾不上情面不情面了,扬声怒骂,“你们这群鸟人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安的什么心!连……连当朝驸马都敢碰?!你们是不是嫌脑袋长多了不够砍?!”

    “什么……什么驸马?”裴元也酒醉,却因白虎武将的气势而带上了点惧怕清醒,“他不是说自己就是个普通……普通门客吗……还有,你这顽劣小儿,怎么敢这么对长辈说话?还给长辈立规矩?一点家教都……都没有!你……你就是个白府的下等次货!还不快道歉赔礼!”

    “放……放屁!”白虎本不善说脏话,此时勉强硬憋了出来,两脚踹开了离他们最近的两人,“我爷爷说了,懂礼的长辈才值得尊重!倚老卖老、仗势欺人的那是老王八!”

    “白虎!”小火一旁急喊,“他们给星时喝那个蓝色壶里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酒,还要往星时身上涂药!”

    白虎听见小火的话,神色更为难堪,没有抱星时的那手立刻夺了裴元手里的玉盒,又抢了小案上蓝色注子,怒道:“这不是我们这里的东西!这是什么?!老实交代,不然咱俩现在就去见官!”

    裴元不知道白虎动作可以这么迅捷,见那一黄一蓝两物被他拿在手中,本来被激得发怒的气势便弱了几分,强笑道:“这就是……海外进献的去疤的药,我是看小世子这样貌美,身上带疤多……多可惜啊,推荐给世子用……用用!”

    白虎皱眉看向星时,见他还是一脸冒汗的迷糊样子,心下不禁又焦灼几分,不知是先带他去神医山好,还是先回丹橘府好,“那为什么要堵他的嘴?!这酒壶里的又是什么?!”

    “那个……那个药膏会刺激,不过让小世子忍着点儿罢了。这酒,就是自家酿的,强身健体的药酒,真没什么,我们自己都喝……不信,你自己尝尝。”

    “对对对……”同席的或老或少的男子也都点头附和,“就是普通药酒罢了,谁知道他那么不胜酒力啊。”

    “是啊是啊。”

    “够了!”白虎又焦急地和星时对视一眼,见对方因为过于放松已经快要睡着了,便也不想久耗,“这两个东西我自己去找人验!”

    说罢他颇有气势地环视屋内人一圈,“你们这些人我记住了!如果这东西有问题,管你们是有脸没脸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白虎!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你知道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吗?!”裴元有些急了,也颤着从席上站起来,“他不过是狭海城送来的一个小质子罢了!你不要不知好歹,分不清东南西北!在这儿乱咬一气!”

    “什么东南西北?”白虎也冷笑,啐了一口,“我只知道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你们要找小官泄火,就去象姑馆!要玩乐消遣,只管去万花楼!”

    他说这话时,恰逢阿翠焦急追来,只见屋内一片乌烟瘴气,饭菜也翻得到处都是,星时被白虎搂着衣衫松垮,其状其态真应了醉玉颓山、雪腻酥香八个字,不由羞红了脸,又听白虎怒说什么让人去万花楼泄火,面色遂转为铁青,整个人僵在门口。

    白虎见阿翠跑进来,因听见了自己后半句面色变得难看,自己便更窘迫,怒气减了一半,也顾不上多解释几句,“……行了!你们……你们这些贵人,我们这儿地儿小招待不起!裴老给的见面礼太重,我俩也担不起,明早必亲自双手奉还到贵府!承蒙各位大人错爱了,各位请自便,恕不奉陪!”

    言罢,白虎也不顾屋里人反应,横抱已经酣睡的星时,推着阿翠出了厅堂,着人架马车,带着“物证”,直奔神医山。

    阿翠坐在马车上时仍气得发愣,但瞧见星时睡得昏沉,嘴还被布条绑着,立刻伸手去解,看他嘴角都勒红了,又转怒为悲,流下泪来,“你的这些‘朋友’都是什么人啊?一群老不知羞的坏兔子!死后都让判官判成蜜蜂儿,下辈子屁窟窿都带刺!”

    白虎本来半气半窘,整个人坐在马车里如块铁疙瘩般杵着,但听阿翠边哭边骂这样率直,不由又笑了两声,暗自感谢地瞥了小火一眼,庆幸今天拦得够及时。

    三人带着小火到神医山的时候已是子时,颜安青颇不情愿地被拽了起来。白虎让他验药,看星时状况。颜安青见星时睡着,面色潮红,鼻尖额顶冒汗,嘴唇起皮,又去细闻亲试白虎带的东西,笑道:“这真是去疤的珍珠麝香膏,另外这酒嘛,不过是泡的人参,你‘朋友’说它强身健体,也没有说错。”

    “都说了,不是我‘朋友’!”白虎强辩道,又不安去看熟睡的星时,“您是说,星时红成这样,就是补大发了?”

    “人参也得谨慎吃,吃得不好也会中毒惊厥。”颜安青坦言。

    白虎眉头紧蹙,避开阿翠,凑近低声问颜安青:“这真不是什么催情的药吗?”

    “哈哈哈哈,”颜安青倒是大声笑得爽朗,“也有说法说人参可以壮阳催情,也许你的‘朋友’就信这个?据我们自己试验,是没用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