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飞蛾扑火
自从发现周临言就是棋砚以后，什么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奇怪了。
沈晴微只当自己没听见：“那日大火，你出手相助。今日我救你，就当一命换一命了。”
周临言受伤了，面色有些许发白：“你呀，一旦亏欠别人什么就惴惴不安。什么都不愿意亏欠于人，就好像有一天随时要斩断和所有人的联系似的。”
“我倒是想，人生来有一死，若有一日我能因你而死，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沈晴微怒声道：“说什么胡话？！一条命，我可还不起。”
周临言毫无血色的唇上浮现一抹淡笑，仿佛看透这世间，看透眼前人：“为你而死，你还能记我一辈子，多好啊。”
沈晴微僵住片刻。
她分明记得，在玺州的时候，她问过他，会不会喜欢一个人。
那时他说，他这种人，注定不是为自己而活。有些事情与他而言，不得不做，甚至重于性命。这就决定了，他永远不可能为情情爱爱所耽误。
如今……他又是在说什么浑话呢？
沈晴微故意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恶狠狠地说：“因我而死……周临言，你以为我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吗？若有人为我而死，我势必要掘了他的坟，挖出他的尸骨鞭笞，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周临言好像看透了她：“你不会的。嘴硬心软，沈晴微，你这样……我心疼。”
沈晴微抬眸，对上了他那双含笑的眼眸。他太聪明了，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看得透彻。
她没有接话。
周临言悻悻一笑。
*
回到如风小筑，沈晴微给周临言安排了一间空房。
搜罗一顿，将小筑内所有的药都摆到周临言眼前。
“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我先去做饭了。”
周临言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她：“有我的份吗？”
沈晴微忽然凑近他，吓得他往后躲了躲，差点撞到身后的墙。沈晴微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坏笑——这个周临言，真是光会动动嘴皮子。
嘴上尽说些花言巧语，行动上又略显……木讷。
还挺好玩的。
沈晴微站起身来，理所当然道：“问了——就是没有。”
周临言好似很伤心：“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的，求你赏口饭吃。再说了，你忍心看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因为吃不上饭日渐消瘦嘛……”
沈晴微摆摆手：“有你的份，有的！饿死谁，也不能饿死我们貌美如花的珩王殿下啊。”
周临言听到“貌美如花”四个字时，嘴角忍不住勾起，却又扯着脸上的伤口了，倒吸一口凉气。
他小人得志般得寸进尺地拉起她的衣角，似弱柳扶风：“那——你能多收留貌美如花的珩王殿下几日吗？他身受重伤，又被人追杀，很惨的……”
蹬鼻子上脸，但是他一出卖色相，一说些没脸没皮的话，沈晴微就不忍心将他推开。
这招对她，确实有用。
沈晴微对自己恨铁不成钢，只能咬牙切齿道：“行！留！殿下，现在我可以去做饭了吗？”
周临言悻悻地松开了手。
*
饭桌上，周临言看着萝卜汤一旁的炒萝卜丝眼里放光。
周临言：“某人不是说只有萝卜汤、爱喝不喝嘛？”
沈晴微：“炒萝卜丝里下毒了，你爱吃不吃。”
周临言夹起一筷子炒萝卜丝细嚼慢咽：“你下的毒，我甘之如饴。”
沈晴微：……
吃完饭，周临言主动请缨要洗碗。
沈晴微自然乐意至极。但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手臂上的伤……
沈晴微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碗：“等你伤好一点，所有的碗都给你刷。你刷碗，你做饭。”
周临言笑着道：“如果你肯收下我，刷一辈子碗、做一辈子饭我都心甘情愿。”
沈晴微全当他胡言乱语，于是故意装聋作哑。
她洗碗时，周临言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本来刷碗就烦，还被他这么盯着，沈晴微心里的怨气能把周临言生吞活剥了。
“再盯着我看就把你眼睛挖下来！”
周临言：“如果你想，可以，但不是现在。等我一年，一年后等我做完要做的事，这双眼晴如何处置，都随你。”
沈晴微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认真。
她赶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说你中毒了，浑身没有力气。现在可好些了？”
听她关心自己，周临言脸上的笑意愈发张扬：“你在关心我？”
沈晴微刚想出声骂骂咧咧，就被他预判了。他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她，还刻意矫揉造作地摸了摸身上的伤，蹙起眉头。沈晴微便懒得骂了。
周临言赶忙找补：“吃饭前已经服过解药了。那你就要问了，为什么有解药却不早点吃？因为——做戏要做全套，不然就没法引出想杀我的幕后真凶了。”
以身为饵，以命为棋。
周临言这种人狠起来，连自己的命都不放过。
沈晴微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如果我没有恰好路过呢？”
就这么赌上性命吗？
一提起正事，又涉及生死，两人之间的气氛难免沾着一丝严肃。
沈晴微后知后觉，自己问的问题似乎越界了。他的计划，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万一哪一天他一时兴起、杀人灭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