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过招

    许是两天没有休息了，沈晴微才喝了一些，就觉得有点恍惚。

    但理智尚存——她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当然要记住啊。这世上有人因为我而深受折磨，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忘却？记住那些，一遍遍重温痛苦，直到自己麻木，才能让自己不重蹈覆辙啊。”

    沈晴微看着周临言——他愣住了。

    “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周临言苦涩地一笑，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年纪轻轻。沈晴微念着这四个字，她好怕自己来不及。

    留给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殿下，你知道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就成为现在这样吗？”

    周临言顿了顿，他想起来之前听过的一句传言——“沈家二小姐活不过二十岁”。

    他与她曾交手多次，见识过她的身手不凡。所以他没把传言当回事，只觉得那是空穴来风。可是，现在想想，她一个名门千金，何故要去霄定阁做杀手，何故要用个假名字在离澈山自讨苦吃？

    而且，他印象中，她似乎永远步履不停。

    明明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少了些同龄人的单纯与稚嫩。

    “为什么呢？”他看着她嘴角的伤口，莫名胜出几分心疼。

    “因为……”沈晴微故意卖关子，“因为……”

    “因为我怕来不及。”

    二十岁，还没好好看过锦绣山河。太残忍了。

    而她是那个元凶。

    她的真心话已经说了，现在该轮到他了。

    “殿下，你今天很奇怪。在我回来之前，你为什么会喝醉酒跑到我面前呢？”

    还穿成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的……

    罢了，她可不敢说。

    “我说我是因为担心你，所以在等你。你会相信吗？”

    周临言抿一口桂花酿，这话是真话，可是她不会信的。

    她消失时身上还有伤，他也跟着提心吊胆。

    大概是他疯了吧。

    “不信。”沈晴微摇摇头，若说担心，担心的应该不是她，而是她会不会出卖他。

    “殿下还是不相信我？”沈晴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你又何苦呢？既然承诺了和我做交易，可你又处处怀疑、时时试探。都给我下毒了，还不相信我。难不成，是想要我以死明志？”

    “不是。”周临言眼神躲闪。

    “那现在，殿下相信我了吗？”

    “相信的，之前就相信了。”周临言毫不避讳，实话实话。

    “之前？是指你给我下毒的时候？那殿下你完全可以放心了，我这个人惜命得很。在没有完成我要做的事情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都给我下毒了，为了活命，我这半年也会忠于殿下。更何况，其实一开始，那株‘青有思’就足以收买我的忠心了。”

    沈晴微没有说谎，一脸真诚地看着周临言的眼睛。

    为了“青有思”，这半年时间，她也会忠心帮他做事的。

    她虽然厌恶此人，但这不妨碍她替他做事。

    “其实在那之前我就相信你了。那天我跟着你，不是为了监视你，其实是因为担心你一个人……”周临言垂眸，似乎有些委屈。

    可她不信。

    “殿下对每个下属都这么关心吗？”

    沈晴微的笑中多少含着些讽刺。

    “不管你信不信，那时我想的是，你一定不能出意外。可能是因为……我的计划里需要你吧。”

    在真心的这条路上，周临言往前迈了一步，触碰到她满身的刺，被扎了一下。于是乎，他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或许在她眼里，他永远只是擅长玩弄人心的心机深沉的三皇子。

    “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谢谢你。七岁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过生辰了。”

    “你今日安排这一出，是另有所图吧。

    “你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做到，我定当尽力而为。就作为……谢礼吧。”

    “什么都可以吗？”沈晴微的眼睛忽然亮了。

    周临言这种地位的人，自然是一诺千金。

    如果她现在提出，自己想要“青有思，那是不是就可以提前结束这场交易了？！

    那她就有余力找另一味罕见的药材了！

    不过……她虽然脑袋有点晕呼呼了，但还是有几分理智。

    她要真这么直说，万一惹恼了他……

    “如果，殿下，我是说如果，”沈晴微恭恭敬敬地开口，“我想要提前拿到‘青有思’，你也会答应吗？”

    周临言一笑：果然。她接近他、讨好他，只是为了那株草药。

    就在刚刚，他还在心里祈祷，她今日想要的不是“青有思”。

    因为……他有私心……

    他不想这么早就结束这场交易，也不想她就这么离开他的世界……

    听了她的答案，周临言顿感失落，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当然……可以。”如果那是她真的想要的，那他会让她如愿的。

    纱灯映照着沈晴微的脸。灯旁的她，笑颜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