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她抬眸望向裴玠。

这一出,两人之前并未相商过。

可她想,承猷应当会允准的。

果然……

“允。”

不等老夫人继续说出阻拦之言,裴玠点头了。

谢夫人默默垂下了头。

宽大的袖袍遮掩下,那保养得宜的双手,死死地攥紧了华贵翟衣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一旁的老夫人虽然看着面色镇定,但身子却在不自觉颤抖。

“皇帝……”

太后似乎想劝说什么。

可康王的动作最快,立刻高声道。

“裴副统领,还不快带人前去查验?!”

“不!”

裴玠打断了他的话。

“将崔将军的棺椁带回来。”

满殿皆惊。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

“带,带回来?!”

即便众臣努力克制,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还是止不住地在殿内响起。

将棺椁带回皇宫?!带回这象征天子威仪、社稷核心的颐光殿?!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开棺验尸,虽然惊世骇俗,但为了查证惊天要案,尚可勉强辩解为“不得已而为之”,是惊扰英魂以求真相。

可是,将早已安葬十数载的棺椁,从墓穴中掘出,一路招摇过市,抬进这煌煌天阙,九五至尊的居所?!

这已经不是惊扰,这是彻底的亵渎!是对皇权、对礼法、对死者、对生者极限的践踏!

连崔令仪都倒抽一口凉气。

裴玠不是喜欢崔令窈吗?为何对崔令窈的父亲如此“狠辣”?

如此看来,他哪有半点儿比得上裴琰?

“陛下!万万不可啊!皇宫乃天子居所,社稷重地,岂容棺椁等物入内?!将棺椁抬入宫中,此乃,此乃大不祥!是动摇国本之兆啊陛下!且陛下,崔将军为国捐躯,尸骨未全,本就令人扼腕。如今不仅要掘坟开棺,更要移尸入宫。这,这让天下忠魂如何安息?让黎民百姓如何看待朝廷?!陛下,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恒王都有些接受不了裴玠的疯狂了。

将棺椁抬进皇宫?!

历来,只有从这九重宫阙中抬出去安葬的帝王后妃和皇子公主,何曾有过将已然安葬的忠臣之棺,再挖出来抬到宫中的道理?!

连重新闭上眼做“昏迷”状的裴琰都觉得心惊胆战。

裴玠疯了?!

这件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史书之上都会记载,他,裴玠,将为国捐躯且已然入土为安的忠臣良将给挖了出来,还堂而皇之给抬进了宫里。

他想做什么?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悠悠众口,不怕被天下人戳断脊梁骨吗?

就因为小瑶儿说要开棺?!

裴琰第一次生出了“这般为女子着魔,当真是疯了”的念头。

最起码,自己绝对做不到。

就在这片足以淹没一切的滔天反对声浪中,崔令窈的心,却是格外安定。

她方才力排众议,甘愿背负不孝的骂名,只求开棺查验那块玉佩的存在,这已是将自身置于烈火之上。

她深知,若是查不出什么,主张掘父坟这个“罪名”,足以死死扣在她头上一辈子。

开棺这件事,她并没有和裴玠事先商量,这件事处理不好,极容易落下把柄。

可她万万没想到,裴玠不仅能够理解她的所求,且更釜底抽薪地来了这么一出。

掘坟开棺是离谱,那将棺材抬到皇宫,便是离谱之上的离谱。

而且,还是在年关之时。

她甚至能想象到,若事情不按他们所想的发展,这件事之后,整个神都、乃至整个天下,将会如何议论这位年轻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