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觉醒(第2页)

控诉点燃了最后引线。

人群炸了!压抑的愤怒喷发!

“天理呢?王法呢?!”

“杀人偿命!”

“狗官还我女儿命!”老父哭嚎最凄厉。

“他们是屠夫!是阎王!”

“看见了吗?这就是要‘权’的下场!”

“那姑娘…才十五…”有妇人捂脸哭。

“他们就想女人死!要我们永远闭嘴!”

“休夫…为官?…我们只想…活出个人样子…”声音发颤,道出根本。

无数道目光像燃烧的箭,刺向被护卫“护”住的衙役,尤其刀上血未干的刘长贵!

刘长贵头皮发麻。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冰冷的尸体,老父的哭嚎,如同绞索勒住他脖子。

他发现,比刀更可怕的,是无边沉默后的滔天怒火。

商河感到气氛巨变。一个手势。商会护卫收紧包围圈,将衙役和愤怒人群隔得更开,同时戒备,防止有人冲击衙役引发失控。

刘长贵手发抖。他强撑威仪:“看什么看?!造反?!滚开!让路!”声音在愤怒面前虚弱无力。

人群不动。

不知是谁,弯腰,从泥泞地上捡起一块踩脏的“女子当自立”木牌。擦去泥污。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弯腰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在泥泞里翻找散落、被抛弃的木牌、布条,还有那面被刘长贵踹倒、揉皱的大旗。

没有口号。只有沉默的行动。

口号被一双双带着老茧、伤疤、甚至颤抖的手捡起。这些人有刚才惊惶的游行女子,有看热闹的汉子,抱孩子的妇人,街边小贩…

他们展开旗帜,尽力弄平,血污尘土仍在,但墨写的字迹在混乱中异常刺目。

旗帜传递,木牌举起。

很快,一支新的、无声的队伍在刘长贵面前形成。

不再全是女子。有男人,老人,少年。他们高举着那些邪说牌匾,簇拥着抬丫丫的门板。

门板打头,像一口沉重的棺,也像无声的控诉。后面是无数沉默的脸和高举的、沾血带泥的牌子。那面大旗被两个魁梧力工重新高举,在街心展开。

他们沉默,迈着沉重到极致的脚步,朝刘长贵站的地方逼去。一步,两步…

整齐,缓重,每一步都像砸在人心上,踏在旧秩序的朽木上。

压力排山倒海!刘长贵和手下脸色煞白,看着队伍逼近,看着丫丫不闭的眼睛,看着那面重新飘扬的血旗,寒气和恐惧攫住了他们。

商会护卫也感到了无形的恐怖力量,商河果断下令,护卫向侧面整齐移开,彻底让路。

退!

刘长贵本能退一步!身后衙役挤成一团,狼狈后退。

一步,再一步!

人群推动门板和口号,像推动巨物,缓慢不可挡地前进。

衙役被逼迫着,在无数悲愤目光下,在尸体的控诉下,在无声牌匾的压迫下,一步步、狼狈不堪地向后退。刘长贵手中的刀抖得快握不住。从商会门口,被一步步“驱逐”向街的另一头。

街心,只留下那滩未干的暗红血迹。

楼上,贾航看着这支无声的队伍,看着步步后退的衙役,看着血污尘埃中再度挺立的旗帜,心中惊涛骇浪。

今日一幕幕撕裂了他的封旧意识。

女人的休夫、“为官”、“自立”…这些歪理,此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从未意识到的大门。

门后,是血泪,是不甘。

他看向窗边那个背影。南钰没看退走的刘长贵,她在看下方那支簇拥着门板和旗帜、沉默却蕴含力量的队伍。脸上没表情,但眼中有什么在沉淀,在燃烧。

西天残阳像一道巨大的伤口,将天际染红。这血浸的傍晚,与下方无声前行的队伍融为一体。落日余晖投在沉默坚毅的脸上,也投在门板上那张年轻却带着无尽质问的脸上。

被踩入泥的口号被重新拾起,在血色黄昏中举起。沉默的脚步碾过施暴者的恐惧,也踏碎了旧秩序的

一角。

南钰知道,火种燃起了。

刘长贵的后退,只是开始。衙役的刀没能灭火,反倒引爆了岩浆!鲜血浸透青石,也浸透灵魂。“何罪之有?”将成心底永不平息的惊雷!

衙门的状子?只是步棋。真正的烟烽,在被血火灼烧过的地方,在无数刚刚觉醒、目睹不公的灵魂中,悄然升起。

她目光投向混乱渐息、弥漫着深沉哀恸与凝聚意志的街尽头。

掩护逃离的先声,只是无数中的第一个。南钰握紧窗棂,指节在落日下泛起青白。

风暴初起。明日,只会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