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人间术法，高深如此
那位昭武皇帝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平淡。
然而，当这道轻柔而平淡的声音从山岳渡船中响起时，刹那而已，就已经传遍整座战场，响彻在所有修士的耳畔，如平地起惊雷，炸乱了所有的心湖。
在这一刻，几乎所有的修士都停下厮杀，不约而同抬头，望向那艘高悬在天的山岳渡船，望向那面猎猎作响的昭武龙纛，望向那位慵懒趴在栏杆上一袭漆黑剑衫。
魏人尚黑，那位昭武皇帝尤甚之。每每问剑，那位昭武皇帝都要着一身漆黑剑衫，递剑连连，剑斩连连。
那位昭武皇帝终于没了耐心，要落子收官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一位道士率先走出山岳渡船。
道门魁首身着紫色长袍，手持玉柄拂尘，背负古朴道剑，如同静谧的古树，矗立在世间纷扰之中、战场厮杀之间。
道门魁首凝视着眼前的妖帝山，轻缓摇头，呢喃细语，“好一座巍峨不可量，当真是可惜了。”
下一刻，道门魁首的身影就出现在天幕高处，脚底浮现一个明亮光点，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
先是太初两仪、三才四象五行逐一浮现，然后是六合七星八卦九宫渐次升起，接着是十二天都、二十四节气、三百六十周天星辰……一座玄奇至极的道门大阵就此张开，转瞬之间，就覆压方圆万里，而道门魁首的毕生道法、道行、道术都在其中。
无需试探和掂量，抛开胜负与生死，道门魁首出手便是十二分气力。
那座道门大阵闪烁青色光芒，明亮至极，仿佛蕴藏着盛大的光，直似一颗璀璨星辰落向人间。
无数大妖抬头，只觉得此身如蝼蚁，胸中豪情骤灭，不胜惶恐，有一口郁气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不枉老夫苟活多时，百般煎熬。”
妖帝山中，那位耄耋大妖却是放声大笑。
它吞服一株神药，虽然吊住了一口气，却也挡不住气血的衰坏，再消百日功夫，它即便积极升华，也难回巅峰。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
耄耋大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就出现在妖帝山上空，抬头望着那座迅猛下落的道门大阵，笑意盎然。
“远古神灵？老子又不是没杀过！”
话音落下，耄耋大妖周身萦荡起血色雾气，枯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硕起来，随之升起的也是恐怖而暴戾的气息。
只见耄耋大妖仰天长啸，身躯骤然膨胀、变化……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妖族修士的血脉很难说得上纯粹，而远古大妖更是天生的异种，真身一言难尽。
通体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生着一颗狰狞的龙头，却长着青牛的犄角和虎豹的身躯，又披覆着黑色的麟片。
最为怪异的是其身后的一双翅膀，其上遍布黑色纹路，密密麻麻，繁琐莫名，闪烁着幽冷光芒，看着像是久远的符号，满是天地道韵。
现出大妖真身以后，耄耋大妖不作耽搁，猛的振翅掀起一道风暴，带着惊天气势扶摇而上，撞向道法大阵最中央。
教踩大阵阵眼的道门魁首神色漠然，冷冷说说道：“朽木枯骨，也配争春？”若是万年以前，耄耋大妖正在巅峰，又或者稍早几年，他还没有跻身至强序列，道门魁首都说不这样的话来。
剑修的杀力高低、武夫的拳脚轻重，修士的术法神通厉不厉害，大妖的体魄上强横与否……说来说去，归根结底，都要看其气血是否澎湃。
气血澎湃，即如大日在天；气血衰败，则是似日暮西山。
耄耋大妖燃烧一切换得一时巅峰，不管它气血如何澎湃，都是风中芦苇、水上浮萍，如何能撼动如日中天的道门魁首？
道门魁首只是抬手下压，就见大阵青光大作，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猛向下覆压而去。
相遇瞬间，惊雷炸响，角力一瞬，便见高低。
耄耋大妖身躯震动，一根犄角折断当场，然后如流星般坠落，任它拼命挥动翅膀，都难止住去势，最终狠狠砸落在伏帝山巅。
再看天上，那座道门大阵在猛烈撞击下也浮现些许微不可查地细小裂纹，只是随着阵法纹路上的青光流转，这位微不可查的细小裂纹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人间道法，竟高深如此。”
山岳渡船上，妖帝山暗处，两拨立场不同的远古神灵皆是忍不住心中惊叹。
不管怎么说，那耄耋大妖都是一位至强者，其困兽垂死之争，何其恐怖，竟成了蚍蜉撼树。
设身处地想想，便是换作他们，只怕也做不到这等程度。
“天道五十，人遁其一，人生来就与众不同。如果你读过很多说，便会法现，书上的许多道理都直指大道根袛，还有些许言语，与大道相悖而行，偏偏极有道理。”
魏帝陆啓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世间如有欺天者，非妖非神，非人族莫属。”
雷尊不敢苟同，摇头说道：“人族还是孱弱了些，大道成就很难高远。”
“从前是这样，以后未必如此。”
魏帝陆啓望着趴在渡船栏杆的那一袭漆黑剑衫，心中顿生波澜。
以非神之人身化身禁忌存在，他到底是做到了啊！
有一就有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有这位昭武皇帝在前头，便有其他人在后头。
另一边，黑暗之主皱眉思忖许久，沉声说道：“倘若我等修行人间术法，有无可能破开桎梏，化身禁忌存在？”
魏帝陆啓认真想了想，“不好说，成与不成，要试过才知道。”
“还来得及吗？”
黑暗之主又问道，随着道门魁首出手，这场大战即将划上休止符号，然后便是青天落地。
魏帝陆啓摇头说道：“修行人间术法不难，但要将人间术法修至极为高深的层次，得胸有沟壑，自成道理，得尽方圆才行。譬如道门魁首，虽然只有千年修道岁月，但胸中有人间万载道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此乃人族修士独有的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