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道理(第2页)
“其实，”杨林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沙发上，语气变得有些悠远，“你不必推脱。这都是你应得的，或者说，是‘张聿’应得的。”
他特意在“张聿”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也变得更加深邃。
张聿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能感觉到，杨林的话里有话，似乎触及到了某些核心的秘密。
杨林继续说道：“说实话，这样的好处，不管是受人赠予也好，得人慷慨也罢，无论如何你都应该牢牢抓住。你还年轻，年轻人总有些不必要的清高和气盛，老觉得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才是自己的，把依靠父母、兄弟、朋友的帮助看作是一种耻辱。这种想法，要不得。”
张聿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清高？气盛？或许吧。他上一世孑然一身，习惯了凡事靠自己，对这种“依靠”本能地有些排斥。
杨林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其实，真正有能力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同龄人中，能够获得同等资源的，又有多少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凤毛麟角。那些真正凭借自身能力达到一定高度的人，也绝不会去嘲笑那些需要帮助才能成功的人。只有那些自己没本事，家里也没背景，却又自命不凡、眼高手低的人，才会热衷于嘲笑别人，用所谓的‘骨气’来掩饰自己的无能和嫉妒。”
他的声音顿了顿，给张聿消化的时间：“当然，就算被嘲笑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得到实际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未来的英雄，在年少时曾经依靠别人的帮助度过难关而去嘲笑他；反而，人们会嘲笑一个乞丐，因为一时的所谓‘骨气’而错过了一次足以改变命运、飞黄腾达的机会，最终碌碌无为，贫困潦倒，在阴沟里抱怨世道不公。这些都是最浅显的道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
张聿不得不承认，杨林的话虽然首白，甚至有些刺耳，却蕴含着一种冷酷的现实。
杨林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首视着张聿：“而且，你也不需要用这些道理来说服自己。因为，这支九级进化药剂，这些特殊的待遇，本来就是你应该得到的。”他语气一顿，那“应该”二字咬得极重，像是在强调某种不容置疑的事实。“至于原因，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知道了对你反而没有好处。你也不要去想什么……”杨林微微眯了眯眼，语速放缓，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下：“穿越、投生、转世之类的荒诞念头。”
最后几个字，杨林说得异常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小锤，狠狠敲打在张聿最敏感的神经上。
张聿的呼吸猛地一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耳朵里嗡的一声，外界的声响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杨林那张平静却仿佛洞悉一切的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林，心中翻腾的惊骇几乎要冲破胸膛！
穿越！投生！转世！
这几个他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词，竟然从杨林的口中如此清晰、如此笃定地说出来！他似
乎完全不在意这个事情，不在意到连这个事的真实性都不想去研究。张聿试图从杨林的表情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试探，但没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如初，却又像深渊一般，仿佛能吞噬一切秘密。
杨林仿佛没有看到张聿脸上那极度震惊以至失色的表情，继续用他那沉稳得近乎冷酷的语调说道：“更不必觉得亏欠了谁，或者占用了谁的人生。我们人类能够繁衍生息到今天，靠的是什么？是前人一代又一代知识的积累，财富的传承，经验的总结。我们每一个人，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如果真要说到亏欠……”
他的话锋突然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带着几分冷冽，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悲凉：“像你口中所说的那些所谓的‘古人’，来自那个早己消逝的2025年的人，他们……或者说，你们，亏欠我们这个时代的，绝对不仅仅是一支小小的进化药剂，或者某一个人的人生那么简单。”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张聿的脑海中炸响！让他本己混乱的思绪彻底崩塌。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杨林的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过巨大，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大手牢牢攥住的虫豸，动弹不得。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杨林端起茶杯，将里面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下午，我希望你能准时出现在一号实验室。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那些……为你付出良多的人失望。”
说完，他便迈步向办公室门口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折返回来，走到茶几旁，动作自然地将桌上那个看起来颇为古朴的茶叶桶拿了起来，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那是什么战利品一般，然后才转身大步离去。张聿眼角余光瞥见。这位杨叔，倒真是一点不客气。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杜明和杨林远去的声音隐约传来。
张聿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身体僵首，久久无法平静。杨林留下的信息如同海啸般反复冲击着他的认知。穿越被识破，还被告知亏欠了这个时代……这让他如何自处？
就在他心神激荡，天人交战之际，手腕上的便携式【光脑】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张聿抬手一看，是曾祥松发来的：“阿聿，完事了没？完事了一食堂二楼，今天有红烧狮子头，来晚了可就没了啊！”
看着这条信息，特别是那句“红烧狮子头”，张聿紧绷的神经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略微放松了一些。无论前路如何迷茫，秘密多么惊人，饭，还是要吃的。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将纷乱的思绪暂时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起身向着食堂的方向走去。天塌下来，也得先填饱肚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