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秘境之主

    神界，昆仑山下。

    燕都。

    燕都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它依山而建，北面是青黑色的山峦轮廓，而那座山就是神界地位最高的尊者之一月寒神尊统御的领地。建在如此神圣的地方，燕都却没有任何庄严的仙气，反倒充满了欢腾的喧嚣，如同凡世的商都。

    这里的山与水互相环绕着，运河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脉络奔腾不息地淌过山峦与谷地，直到远方看不到的天际。从城内最宽阔的朱雀大街直延伸到河岸码头，布庄里的各色锦织招摇于风，香料铺子前更是异香蒸腾，几个孩童兴奋地在香雾中钻来钻去，活似一窝刚出洞的野兔。

    “风车车!等等宝儿!”一个女娃娃追逐着一只飞扬的纸风车。

    那女娃娃不过两三岁的光景，穿着一身半旧的小襦裙，洗得颜色有些发蔫，裹在她圆嘟嘟的小身子上。她头顶绾了两个小巧的抓髻，用细细的红头绳缠紧了，随着她跑动的步子，那红头绳的流苏便也跟着一跳一跳，如同两簇小小的，活泼的火焰。

    纸风车呼呼飞转，女娃娃的小脚丫奋力蹬着地，跑得越来越快了。

    “哎呦!”

    小小的身子忽然往前一倾，只听一声闷响，她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委屈得哇哇大哭起来。

    行人纷纷，没有人注意到路边一个女娃娃的哭喊，她的父母正在香料铺子里买货，暂时也无暇看管。

    眼看着纸风车越飞越远，女娃娃哭得更伤心了，小小的脸蛋涨得通红，边哭边往外冒鼻涕泡。

    “别哭了，这个给你。”

    女娃娃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声，顿时止住了哭泣。她懵懵懂懂地抬起眼睛，放在她眼前的，可不是那架纸风车吗？

    “谢谢哥哥!”女娃娃抱着纸风车，眯起眼睛笑了。

    她偷偷看了看那个帮忙找回风车的大哥哥，忽然害羞地脸红了。

    “宝儿!宝儿!你在哪？”一个女人从铺子里跑出来，惊慌不安地搜寻着走失的女儿。

    女娃娃听到了母亲的呼喊，小短腿立马跑了起来，几步后她又停下来，恋恋不舍地朝身后的男人挥手：“大哥哥!再见!”

    “再见。”男人笑得温和。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个能让所有女人为之倾倒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天水碧的广袖长衫，衣料是上好的软烟罗，色泽轻薄，好似浸染了远山的薄岚，衣袂飘飘，宛若碧波微漾。

    他背着手在街上闲庭信步，惹得过路的小姐们不时地驻足。他一头墨色长发用白玉冠妥帖地束起大半，面容极为清秀，眉形修长舒展，眼眸是琥珀色，似有一种不染尘埃的清澈与通透，整个人的气质清雅如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世家公子的从容与儒雅。

    “公子，进来坐坐!”

    男人忽然听见女人们如同银铃般的笑声，眼含笑意地踱步过去。

    女人们身披彩绸，袅袅婷婷地站在一栋颇有气派的建筑物前揽客。这是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楼高三层，顶层的瓦檐高高翘起，仿若振翅欲飞。夜晚凉风拂面，许多火红的灯笼在檐下摇晃，光影流转如舞。

    “原来是夜公子!”一名身穿紫衣的歌姬认出了男人，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混在女人堆里，紫衣歌姬也是最为惑人的存在。青丝如墨，雪肤生光，丝滑的衣料仿若贴着身段流淌，只在腰际被一根同色丝绦松松挽住，衬得那腰肢纤细欲折。

    她名为阿瑾，是醉仙楼里的头牌，以性情冷淡著称，她今日之所以表现得如此热切是因为男人的身份。男人出自燕都权贵之家，世代神官，据说祖上还出过一位神尊。这样的贵客是醉仙楼无论如何也得罪不得的，想到这里阿瑾的笑容更妩媚了，玉指勾住男人的腰带：“夜公子，今晚到阿瑾的房里坐坐？”

    “今晚有约，怕是要扫阿瑾姑娘的兴了。”夜士宁抱歉地笑笑，言语是推拒的意思，却抓着阿瑾的手不放，指尖贪恋似的抚摸着她那白皙的手背。

    “约的是方小姐吧？人已经到了，这就带您上去。”阿瑾低身盈盈施了一礼，暗地里悄悄松了口气。

    三楼的雅间以屏风相隔，静得悄无人声，是个私人谈话的理想场所。夜士宁掀起珠帘，看见茶香袅袅中坐着一个装扮华美的姑娘。她穿一身火红的裙装，发间戴满珊瑚做的珠花，凤眼内勾外翘，唇形丰润饱满，天然带着几分娇憨的妩媚。如此美人又幸运地含着金汤匙出生，正是燕都巨富方旺之女方知夏。

    “方小姐，久等了。”

    “你迟到了太久!姑奶奶我都快没耐心了!”方知夏恼火地拍了拍桌子，动作太大，头顶的珠翠也跟着晃动不停。

    “是我的罪过，今夜月色正好，路上不由得看得入迷了，耽搁了时辰。”夜士宁盘膝而坐，“方小姐既然肯来赴约，应该知道夜家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