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漏拍的宇宙(第2页)

"你男朋友来了。"护士将白桔梗插入积灰的玻璃瓶。顾沉学长捧着保温壶站在逆光中，金丝眼镜泛着冷金属色。他舀起粥的动作像在操作显微注射器，勺柄刻着的"Cs"缩写抵住她开裂的唇。

"沈教授今天订婚。"顾沉擦拭她嘴角的米粒，"未婚妻是台长的女儿。"消

毒棉签突然被染红，苏晚咳出的血珠在床单绽开玫瑰星云。她摸索床头的速写本，却发现手指己经握不住2B铅笔。

深夜画室弥漫着亚麻籽油腐败的气息。苏晚撕碎《银河铁道之夜》的水彩稿，颤抖着将针头刺入静脉。止痛剂混着钴蓝颜料在血管游走，她跪在地上拼接被暴雨泡烂的星图。鼻血滴落的瞬间，积水倒影中的心电图突然扭曲成梵高的《星月夜》。

手机在颜料堆里震动。沈念安发来的第43条简讯正在闪烁："我在老地方等你"。苏晚跌坐在未完成的画布前，指尖悬在回复键上方。防波堤的烟花突然照亮夜空，她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像即将蒸发的干枯玫瑰。

急救车蓝光划破雪幕时，沈念安正擦拭订婚戒指上的碎钻。未婚妻的香水味还残留在领口，他却闻到记忆里混着药味的银杏香。担架床轮子碾过冰面的声响让他回头，苏晚的羊毛围巾散开，露出青灰色手腕上的病区条码。

那串数字与他三年前在母亲临终病历上看到的编号完全相同。

泛黄的信封像垂死的蝴蝶坠落。

沈念安跪在老宅地板上，水晶吊灯将他的影子钉在二十七封信件中央。第七封信的蜡封是干涸的血迹，褪色银杏叶经络里嵌着圆珠笔字："今天复诊遇到穿白大褂的医生，后颈有颗小痣"。

阁楼木梯发出哀鸣，尘封的时空胶囊在月光下复活。全息投影仪突然启动，苏晚二十八岁的虚影正在调整天文望远镜。她锁骨的手术疤随呼吸起伏，病号服口袋里露出半截婚礼请柬。

"念安哥的婚礼要选在冬至呀。"虚影擦拭镜头时的笑容带着一片苦味，"那天仙女座刚好经过近地点..."警报声穿透防弹玻璃，沈念安抱紧钛白骨灰盒冲向观测台。怀表链缠住生锈的猫项圈，1999年的日食观测券从夹层飘落。

望远镜显示m31星云正以110公里/秒的速度撞向银河系。沈念安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场初雪，少女在他背上呢喃的句子原是《银河铁道之夜》的结尾。他颤抖着打开最终信，泪渍在信纸上形成暗物质晕轮：

"今天在移植中心见到你的未婚妻。她戴着刻Cs缩写的婚戒，说你们要一起去智利观测日冕。护士拔引流管时我在想，如果当年没推开天文台的门，此刻痛楚会不会减轻半分？"

骨灰盒突然变得滚烫。沈念安扯开衬衫，发现心口浮现出苏晚的锁骨缝合痕。他们的伤痕在月光下拼成完整月相，而Ai投影正从猎户座方向开始像素化崩解。

疗养院的量子钟显示着不存在的时间。

八十二岁的沈念安用烫伤的手腕抚摸全息星图，苏晚的虚影正在猎户座大星云方向挥手。Ai用她十五岁的声音朗读观测日志："今日心率112次/分，体温38.9c，但看到了真正的m42星云..."

护理机器人突然发出警报。沈念安摸到口袋里的银杏书签正在自燃，灰烬在零重力舱室拼出稚嫩笔迹："要和念安哥一起看星星"。他最后一次调出遗物手机，未发送的草稿框仍在闪烁：

"洋桔梗要选带露水的，念安哥的西装..."

脉冲星计时器归零的刹那，整个银河系开始量子退相干。沈念安在坍缩的时空中看到无数个苏晚：五岁女孩踮脚够画架，十五岁少女咳血描星图，二十八岁的她抱着未寄出的信沉入永夜。而所有时空里的自己都在说同一句话：

"等初雪落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