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禁言
雨丝在玻璃上欢快跳跃的夜晚,安安第一次注意到那个银质火柴盒。+完+本`神?站? +更¨新~最~快+
顾晓的指尖夹着未点燃的烟,火柴盒在台灯下闪烁着微光,盒盖上蚀刻的蔷薇花纹里嵌着细小的划痕,像一道调皮的小尾巴。她蹲在地毯上收拾散落的画稿,油墨味混着雨水的清新钻进鼻腔,忽然听见他笑嘻嘻地说:“别碰那边的抽屉哦。”
她抬头,看见他指间的烟在摇晃,烟灰像雪花一样簌簌落在羊绒衫上。那个深色樱桃木抽屉,她从未打开过,每次擦拭时指尖都会在黄铜把手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和一个神秘的小伙伴打招呼。
“知道啦。”她眨眨眼,继续整理被风吹乱的草图。这是他们同居的第三个月,她己经熟悉他的各种小习惯:厨房刀具必须乖乖待在第三层抽屉,快递员按门铃时他总要先透过猫眼张望三分钟,连楼下便利店的常客,他都能清楚说出对方每周三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雷声轰隆隆响过天际时,顾晓突然跳起来,像变魔术一样把火柴盒藏进抽屉最里面。他转身时,袖口不小心碰到桌上的玻璃花瓶,淡紫色的勿忘我像一群小精灵一样欢快地倾泻而下,在她脚边铺成了一片亮晶晶的花海。
"小心!"他扑过来的瞬间,她感到手臂被猛地拽进一个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碎玻璃划破她的掌心,血珠滴在他白衬衫上,绽开一朵妖冶的花。他浑身紧绷,像随时会碎掉的瓷器,喉结抵着她的额头震动:"疼吗?"
她嗅到他身上夹杂着雨水和焦急的味道,脑海中浮现出两周前在设计工作室初次碰面的情景。那时她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窗台的银质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旧照片:穿着碎花裙的女人牵着七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握着一颗糖,女人的鬓角别着一枚珍珠发卡。
“哎呀!”他的惊呼声吓得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相框在她手里摇摇晃晃,玻璃上反射出他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后来她才晓得,那是他母亲遇害前的最后一张照片,而她碰到的瞬间,他看到的不是相框,而是母亲倒在巷子里时,碎成三瓣的发卡。
此刻他跪在地上,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她手心里的玻璃碴,台灯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活像一幅正在慢慢融化的铅笔画。她突然想起他设计稿上频繁出现的元素:被荆棘困住的蝴蝶,锁在玻璃瓶里的萤火虫,还有永远缺了一角的月亮。
“明天陪我去看展览吧。”她柔声说道,任凭他把创可贴贴在伤口上,“是你最喜欢的那个玻璃艺术家的新作品哦。”
他的指尖在她的手腕处稍稍停顿了一下,窗外的闪电照亮了他眼眸中翻滚的乌云。她知道他在纠结,那些密密麻麻的“不可以”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困在七岁那年的巷口,而她是唯一一个想要剪断这张网的人。
"人会很多。"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妥协的沙砾感,"你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她笑嘻嘻地点头,指尖调皮地在他手背上的青筋上轻轻划过。那可是一双能够创造出璀璨玻璃艺术品的手呢,此刻却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她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玻璃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它的脆弱——只有敢于承认易碎,才能打磨出透光的棱角。
深夜,她被噩梦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一瞅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的,再听听客厅传来的细碎声响。她光着脚丫子就跑了过去,只见顾晓坐在黑暗里,手里紧紧握着那个银质火柴盒,划火柴的声音就跟某种小动物的呜咽似的。幽蓝的火苗欢快地跳了几下,映出他眼角还没干的泪痕,还有墙上那晃动着的、戴着珍珠发卡的女人影子。
展览厅的穹顶洒下琥珀色的光,照在玻璃雕塑上,就跟凝固的蜂蜜一样。安安乐颠颠地跟着顾晓穿过人群,他的手指始终牢牢地扣着她的手腕,就跟握着一根随时会飘走的线一样。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在她皮肤上留下了湿漉漉的印记。
“看这个!”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停在一座名为《茧》的雕塑前,透明的玻璃编织成了层层叠叠的茧,中央蜷缩着一只用银箔制成的蝴蝶。&??零?点3t看2书1 ?3?追¤最/^?新=?章e`节{顾晓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这才惊讶地发现茧的纹路居然和他设计稿上的荆棘一模一样。
“顾先生?”忽然有人从身后叫他,是个穿着烟灰色风衣的男人,领口还别着一枚精致的袖扣,“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最近在做……”
“你认错人啦!”顾晓的声音冷冰冰的,跟冰溜子似的,拉着安安转
身就走。她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听到身后男人疑惑地嘀咕:“怪了,明明是同一个工作室……”
"那个人是谁?"出了展厅,她终于忍不住问。顾晓靠在墙上,闭着眼深呼吸,阳光穿过他颤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以前的合作伙伴,在我母亲去世后......"
他没有说下去,喉结滚动着,像在吞咽碎玻璃。安安突然想起他工作室角落的纸箱,里面装满未完成的设计稿,每张图纸角落都画着相同的袖扣图案——和刚才那个男人的一模一样。
"我们去喝点东西吧。"她柔声说,伸手替他整理被揉皱的衣领。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她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一下下撞着她的掌心:"答应我,离他远点。所有陌生人都一样,他们靠近你,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她仰起头,看见他眼中翻涌的恐惧,像即将决堤的洪水。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烟,却发现火柴盒不在身上。她这才想起,出门前他反复检查口袋,最后将火柴盒锁进了抽屉。
"算了。"他揉乱头发,露出疲态,"回家吧。"
在回家的地铁上,顾晓悠闲地靠着玻璃窗,眯起眼睛养神。安安瞧着他那黑眼圈,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昨晚的一幕:他对着抽屉里的火柴盒发愣,盒盖内侧刻着好小的字,她就瞅见了"妈妈"俩字。突然,手机嗡嗡震动,公司群里弹出新消息,新来的项目主管要请大家喝咖啡,还附带了一张自拍照。
她盯着屏幕上男人那亲切的笑容,身体忽地就僵住了——他戴着和展厅里那个男人一样的袖扣,菱形纹路里镶嵌着小巧的珍珠母贝,跟顾晓母亲发卡上的碎钻简首一模一样。
"咋啦?"顾晓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了。他盯着她的屏幕,眼睛一下子瞪得跟铜铃似的,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这人谁啊?咋会有这个袖扣呢?"
"就一同事嘛......"她刚想解释,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周围的乘客都好奇地看过来,他却跟没看见似的,热乎乎的气息呼在她耳朵边:"听好了啊,从明天开始,你不许跟他说一句话。不许收他的东西,不许看他的眼睛,不许......"
"好啦!"她用力推开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了好久的哆嗦,"你到底要限制我到啥时候?我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你犯人!"
车厢里瞬间安静,只有报站声机械地响起。顾晓的脸白得可怕,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地铁到站的提示音里,他突然起身冲下车,消失在人群中。
她握着手机呆坐在原地,屏幕上的袖扣在晃动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终点站的广播响起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己泪流满面,而手机里躺着顾晓发来的消息:
「对不起,别来找我。」
雨说下就下,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好像天空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安安躲在便利店门口避雨,看着玻璃上的雨痕,突然就想起了顾晓工作室那面碎玻璃墙——他说那是用他妈妈葬礼上的白玫瑰花瓣和碎玻璃压制而成的,每一片都藏着没说出口的道别。
手机都关机三天啦,她每天都会去他工作室门口等,结果每次都只能看到那扇紧闭的大门。不过今天终于等到他的消息啦:“晚上九点,老地方见哦。”
老地方就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落地窗外的梧桐叶被雨打得七零八落。她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一进去就看到顾晓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杯拿铁,其中一杯还撒了好多肉桂粉,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呢。/小!说+C\m+s* ,追¨最*新+章\节?
“你这几天跑哪儿去啦?”她刚坐下,就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陌生的烟味,这可不是他平时抽的薄荷烟,而是带着雪松味道的浓烈烟草味。他的胡子都长出来了,有点扎手,眼睛里还布满了血丝,不过却首勾勾地盯着她的脖子:“你戴了新项链哦。”
那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坠着一枚用碎玻璃做的蝴蝶,是她用他不要的边角料做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吊坠,就看到他的手指在咖啡杯沿上划来划去,划出了一条很神经质的弧线:“谁送你的呀?”
“我自己做的啦。”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顾晓,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掌心。是那个银质火柴盒,盒盖内侧的字迹终于清晰可见:「小晓乖,妈妈去给你买糖」。她想起他说过,母亲遇害前让他在街角等,而她去买他最爱的橘子硬糖,再也没有回来
。
"那天在展厅,那个人......"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绸带,"他是我母亲的学生,当年......他也在场。"
安安感觉掌心的火柴盒突然变得滚烫,那些细小的划痕原来不是花纹,而是母亲临死前挣扎时留下的指甲印。她想起他设计稿上的月亮,永远缺着左上角,那是母亲发卡碎掉的位置。
"我害怕。"他低下头,发丝遮住眼睛,"害怕你也会像她一样,笑着和陌生人说话,然后......"
"不会的。"她将火柴盒贴在胸口,能听见他心跳的回声,"但你不能用恐惧把我们都困在过去,顾晓。我们得往前走。"
他突然起身,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的瞬间,安安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是枚珍珠发卡,碎成三瓣的珍珠被金线重新串起,像只折断翅膀的蝴蝶。
"这是......"
"我用了三个月修复它。"他的指尖拂过珍珠表面,"每次看见碎玻璃,就想起她倒在我面前的样子,想起她手里融化的糖,想起那个男人袖扣上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