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人乃孟 作品

第159章 母子相认(第2页)

李腾空俯下身,另一只手颤抖着捧起乐山的脸,目光贪婪地逡巡着每一寸轮廓,口中喃喃:“是你……真的是你……”泪水终于无声地滴落,洇湿了乐山肩头的粗布衣衫,微温的印记却直烫到心底。

乐山双膝前行,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母子两痛哭失声。

鹿呦呦见状,识趣了离开了李腾空的房间,小夏倒完药渣刚要进门,也被她一道拉了出去。

“孩子,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半炷香的功夫,李腾空才止住了眼泪,心中满是欢喜,捧着乐山的脸上下打量。

乐山把自己一路寻找青城之宝,如何在青城山与龙梦云决斗,龙梦云又是如何受李青城托孤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你阿爷果然没有看错李青城,但他居然用自己的孩子换了你,他这份恩情,我真是无以为报!”李腾空再次留下了眼泪,这次是为了李青城的赤胆忠心。

“母亲,孩儿不孝,今日才得以和母亲相认。”

“是我和你阿爷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我没有想到,我一路寻找的青城之宝,原来就是我自己。”

“孩子,你是不是还有一块玉佩?”

“回禀母亲,我是有一块玉佩,但是已经不在孩儿身上了。”

“可是在上次你带来疗伤那位韦姑娘身上?”

乐山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得知,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母子相认,要好好的庆祝一番,我让小夏去山下买些好菜,再把蔡寻真也叫上来。”

庐山深处,暮色渐浓,山岚如薄纱般层层叠叠缠绕着青峰。几缕晚照穿透云翳,洒在幽谷深处那几间简朴道观的黛瓦上,恍如神迹降临。李乐山立于院中,心绪如脚下翻涌的云雾,激荡难平。母亲李腾空正站在阶前,昔日长安城中宰相府邸的明珠,如今只是一位荆钗布衣的庐山道士。她身影清癯,手中拂尘玉柄早已磨得圆润,仿佛时光细密抚过的年轮。刹那间,四目相对,山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厨房的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鹿呦呦系着围裙探出头来,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浓稠:“腾空前辈!乐山大哥!可以吃饭了……”

屋内,一盏桐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温柔地拓开一方暖意。小木桌上,鹿呦呦手脚麻利地摆上了几样清简却飘散着暖香的素斋:青白相间的蒸藜蒿,透着山野的清气;几块素豆腐煎得金黄,油润可爱;一盘清炒的时令山菌,鲜香扑鼻;最中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菜羹,汤色碧绿,映着灯影,漾着朴实的暖意。粗陶碗碟,竹筷轻搁,竟是这山野深处最熨帖的款待。

乐山四人围桌坐下。鹿呦呦一边盛饭,一边叽叽喳喳:“快尝尝这藜蒿,小夏才从后山摘的,嫩着呢!还有这豆腐,寻真前辈点的卤水,可香啦!”她那生动的眉眼与跳跃的语调,为这重逢的夜晚注入了蓬勃的生气。

李腾空坐在乐山身旁,眼角的红痕尚未褪尽,但神情已渐渐恢复了些许方外之人的澄澈与宁静。她拿起竹筷,夹起一箸蒸得翠绿的藜蒿,轻轻放入儿子的碗中,目光深深地望住乐山道:“孩子,吃这个……庐山的藜蒿,有清气。”她的声音低缓,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温柔,筷尖却微微地、难以察觉地发着颤。

乐山低下头,看着碗中那抹青翠,山野的清气混着母亲的气息扑面而来。夹起,送入口中,那清微的苦涩之后,竟翻涌出奇异的甘甜,瞬间充盈了口腔,更直抵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那是失而复得的滋味。

“好吃!”乐山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眼泪忍不住溜了下来。

鹿呦呦从未见过乐山这副表情,不禁也红了双眼,她何尝不期待这样的亲情瞬间呢。

蔡寻真却在一旁温言道:“重逢是喜,吃菜、吃菜,莫让呦呦姑娘一番心意凉了。”她目光温煦如春水,在冬日里传递着无声的抚慰。

“哎哟!”鹿呦呦旋即回过神来,猛地一拍脑门,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我的梅花糕怕是要蒸老了!”身影一闪,又缩回那烟火缭绕的厨房里去了。

李腾空盯着乐山,脑海里尽是前尘种种。蔡寻真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洞察世情又慈悲的笑意。鹿呦呦端着梅花糕跑回来,满足地眯起了眼,颊边漾开小小的梨涡,像盛满了清甜的泉水。

窗外,庐山的夜色已浓得化不开,温润的雾无声地漫过窗棂,悄然浸润着这方小小的灯火天地。油灯的光芒将四人的影子温柔地投映在墙壁上,摇曳、重叠、融合,如同一幅人间至暖的水墨,被这匡庐的夜气与云雾,深情地环抱其中。

人间聚散原如云,纵使飘零久,终有相认之期。此刻碗中升腾的热气与母亲眼中未散的薄雾,便是这烟火人间最深的烙印。纵然前路仍是云深雾绕,但这一盏灯、一桌饭、一次重逢所点亮的微光,已足以照彻此后漫长岁月中所有的寒夜。

母子重逢,乐山在庐山度过了自己人生最最温情的日子,共叙天伦自不必多说。这一日,李腾空把乐山叫到了房中,母亲面色凝重,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孩子,你的那块玉佩出现了。”

“在哪里?”乐山有些惊讶,玉佩出现了,说明韦雪也出现了。

“岳州分舵前不久飞鸽传书,说有人拿着这块破碎的玉佩来我们的银楼找人金缮。”

“玉佩当时挡住了武痴的剑气,因而破碎,所以才未随身携带。韦雪曾经说过,要找人用金缮之法修补。”

“这就对了,书信上说,拿来修补之人就是一位姑娘,看来定是那韦雪无疑。”

“韦雪在岳州......”乐山心中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一直想知道韦雪在哪里,可是又害怕知道韦雪在哪里。

“你和那位韦姑娘?”

“母亲,是君子卫灭了青城教。”

“我明白了,所以你之前以为她阿爷是你的杀父仇人。”

“即便青城道人不是我阿爷,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说的没错,韦见素是李隆基的爪牙,就连当年剿灭北冥教,害死你亲生父亲,也很难说他有没有参与其中。”

乐山默默的点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当他知道了真相之后也没有勇气去寻找韦雪的原因。

“所以你心里还有她嘛?”

乐山没有回答李腾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回答。

看到乐山没有回答,李腾空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孩子,她是她,韦见素是韦见素。”

“可是。”

“长安光复,韦见素早就随李隆基回京了,那姑娘却为何没有回相府?”

乐山似乎明白了李腾空的意思。

“罪魁祸首是李隆基,韦见素不能说逃脱的了干系,但绝对和那姑娘没有关系。”

“可是。”

“可是呦呦姑娘该怎么办?”李腾空笑了,拍了拍自己儿子的头说道,“若是两情相悦,就都应该在一起。”

乐山一时间有些靡知所措,也是平时第一次了有了家长做主的受宠若惊。

“我看这位呦呦姑娘是温良恭俭让的,倒是那韦雪的大小姐脾气恐是没那么容易心折。”

李腾空虽然都只见过韦雪和鹿呦呦一面,却把人性都看的透透的。

“这样吧,就让老母亲亲自为你出马,去一趟岳州。你和呦呦姑娘就在这庐山暂住一阵,等我的消息。”

李腾空把事情做了安排,便带着小夏赶赴岳州,把一整座道观留给了乐山和鹿呦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