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国破山河在(第2页)
“韦雪能坚持那么久嘛?”
“一路用白琅霜继续护着,希望在找到两位女神医之前二小姐能够无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好,我去。”乐山说的斩钉截铁,这时候没有什么比韦雪对于他来说更重要,什么青城之宝,什么身世、复仇都可以放在一边。
小七本也想自告奋勇,但也看出了乐山和韦雪的关系,况且没有韦见素的命令,他也不敢擅作主张。众人望向韦见素,宰相未置可否,转身离开。
今天早上高力士已经让人传话,韦见素等一干重臣都要随皇帝一起离开长安,自己根本无暇顾及女儿,让眼前这个青年照顾韦雪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女儿既然愿意为他去死,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若真的能见到李腾空,莫要说韦雪是我的女儿。”韦见素背着手踱步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甲午日,玄宗上朝,在勤政楼颁下诏书,要御驾亲征讨伐安禄山。同时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却悄悄整编六军,悄悄挑选九百匹快马,再次派高力士通报所有亲随。
乙未日黎明,皇帝带着杨贵妃姐妹,皇子、皇孙、公主、杨国忠、韦见素、高力士等人,在陈玄礼龙武军的保护下,偷偷的从延秋门逃出长安。把一座不设防的西京和满城瞒在鼓里的军民留给了安禄山。
韦见素带着『君子卫』剩下的亲随一并离开,给乐山留下一辆马车、一些银两和出入城的腰牌。小七执意要为他们驾车,自己武功已失,对宰相已经没有用处,愿为二小姐尽最后一点绵薄之力。
二人收拾停当,把韦雪安置上马车,同样朝着延秋门出城,谁知道玄宗离开的时候已经让人封闭了延秋门,生怕让人知道他们逃跑的路线,就算乐山出示了宰相的腰牌也没有用。无奈之下,小七只好驾着马车再向安定门驶去。安禄山的大军从东来,只有西门是安全的。
耽误了这些个时间,长安城里已经乱作一团,原来皇帝已经弃城而逃的消息不胫而走,安仁执带来的黑衣人一边在城里散播着消息,一边在城内关卡四处破坏,城里的军民开始四散奔逃。而安禄山的大军也已经兵临灞河,距城门一步之遥。
小七驾着马车在混乱的人流中好不容易挪到了安定门,城门未关,却发现出城拥挤,竟是在检查出城的腰牌,没有通关腰牌者一律不得出城。原来玄宗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下令剩下的军民必须死守长安,不得擅出。
“皇帝自己跑了,却不让百姓跑,这是何道理?”连守城的兵丁也在议论纷纷。
“上峰有令,擅出者死。”看到士兵们交头接耳,人心惶惶,为首的士兵长大声呵斥。
“军士长,上峰在哪啊?”旁边的副将对着军士长耳语道。
军士长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官的都跑了,留我们在这送死,我们不如也走了算了。”
“大胆!”军士长回头训斥了副将一句,却也心知他说的是实话。
就在这时,副统领带着一队车马来到城门,经过守城官兵面前的时候还不忘记挥舞着马鞭,大喊着:“都给我把城门守好了!”
目送着副统领离开,副将又冲军士长说道:
“你看他那几车,还不是带着家眷先跑了,老孟,你在这守着吧,我可要走了。”
望着副将转身溜走,军士长也无可奈何,自己又何尝不想逃离长安。可是家中刚刚置办了田产,妻子即将临盆,这时候怎么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此时乐山和小七正努力的分开人群,往安定门前靠近,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臂,乐山一惊,正要运功出手,却发现拉住自己手臂的不过是一介文官打扮的文弱中年男子。
男子一手拉着车辕,一手拽着乐山的胳膊,不停的说:“郎君可是宰相府的人,可是宰相家眷?”
乐山不知道此人什么来头,没有回话。见乐山不理,来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接着说:“在下右卫率参军杜甫,是韦大人的故人,郎君能否带我一起出城?”
杜甫,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乐山脑子翻腾了一下,韦雪似乎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只是一时想不起何时何事提起此人。
“郎君,郎君,我不是想逃,我一介书生,留下守城也没什么用。我只是想追随皇帝和宰相,尽臣子的忠心。”杜甫跟着车子,一脸的忐忑。
尽忠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但韦雪提过的人,乐山不想辜负。如此乱世,能帮一个算一个吧。乐山点了一下头,把杜甫拉上了车,男子千恩万谢不说,一行人将腰牌给守城的军士看了,终于得以出城。
行出去几里地,小七才敢稍稍的放慢马车,乐山站起身回首远眺。安禄山黑压压的千军万马已经隐隐可见,喊杀声已经将长安百姓的哀嚎声渐渐湮没。
大唐建国近一百五十年,长安城安享繁华了隋唐两朝近两百年,如今一朝玉碎,烽烟焦土。乐山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流落到长安城的样子,虽然长安的繁华和穷人是没有关系的,但瞬间沦为人间地狱的悲惨还是让人唏嘘不已。
又行出十里地,乐山跟杜甫说自己一行是要去东南,皇帝等人应该是一路西去了,如果他真的是要去追随皇帝,就不便同行了,谁知道这时候杜甫却说了实话。
“郎君大恩,杜甫无以为报,只能据实相告。杜甫此去并不是想追随皇帝,而是想去寻找太子。”杜甫跳下车,先是施以大礼,然后说道:“皇帝能够做出弃城而逃的事情,已经不值得追随。我听闻太子李亨已与圣人分道扬镳,如能报效太子大军,我愿鞠躬尽瘁,或许还能为将来收复长安,平定贼寇尽一些力。”
听罢此言,乐山到觉得没有白救他,乱世中多些有如此抱负之人,平叛或可期。
两下道别,小七驾车而去,杜甫冲着车驾离去的方向倒地叩拜,一袭沾满尘土的青衫在乱世的妖风中显得更加清瘦。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吟罢一首,杜甫泪流满巾,怆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