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绨袍之义(第2页)
“小女子的阿爷陇右防御副使蒋守忠,与你家主人诺槃陀有旧。”蒋灵儿回答着,同时从袖中拿出一枚钱币交给仆人。
老仆接过钱币转身回到院子里,没有半炷香的功夫就回来将众人迎了进去。
“贵人们请随我来,我家主人正在前厅等候!”
乐山、史天赐和蒋灵儿跟随着仆人走过花园,虽是长安的宅院,园子里却多是西域风格的建筑,乐山从未见过,不由得看的新奇。
来至前厅,是一座被刷成白色的两层小楼,和长安的传统建筑大为不同,进得屋内,则更是一副异国情调。
只见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副绣花的帘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由天花板直垂地面。右边墙上则挂着十几把外国的宝刀和宝剑,形状与中原之物大不相同,但每一把都镶嵌着宝石,一看就是稀罕的宝贝。
两面墙中间,摆着两把红木雕花扶手椅和一张原型的茶几,此时其中的一把椅子上正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卷曲的短发,向鬓边翘起的灰白胡须和一双褐色的眼睛,虽是大唐的着装,却不是中原人的长相。此人手里正拿着那枚钱币把玩,见到几人,立刻起身迎接。
“在下诺槃陀,不知几位贵人和蒋大人的关系是?”
“蒋守忠是小女子的阿爷。”蒋灵儿欠身行礼道。
诺槃陀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西域男子,听闻蒋灵儿是故人之女,立刻表示要安排几人住在府上,但乐山等人是想打探茅山两伙人的底细和青城之宝的来由,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我只是个普通商人,江湖上的事情恕在下一无所知,不过在下有个朋友,在这长安的黑白两道却是混迹了多年,我可以找他前询问一二。”诺槃陀说罢叫来下人,耳语了几句,下人随即离开,想是寻找他口中的那人去了。
“等他尚需要些晨光,蒋姑娘几位若不嫌弃,不妨让在下的厨子做几道好菜,略尽东道之仪。”
乐山等人也不便拒绝,长安之行不知吉凶,也需要先摸摸诺槃陀是不是信得过。
“蒋大人他……”蒋灵儿一个女子,拿着阿爷的信物来找自己,故人自然是有了不测,诺槃陀心中明白,但也不免要问个清楚。
“阿爷横遭不测,小女这次上京,也是问了寻找谋害阿爷凶手的线索。”
“和姑娘刚刚要打探的那两帮人有关?”
“正是。”蒋灵儿其实也不知道杀害阿爷的到底是什么人,但为了和乐山、天赐一起寻找线索,便顺水推舟的回答。
“那在下必当竭尽全力帮助姑娘寻找真凶,姑娘节哀,恩公的仇就是我的仇!”
“阿爷生前只是跟我提过郎君是他的故人,却未及告诉小女子,他是如何与郎君相识。”听闻诺槃陀称自己的父亲为恩公,蒋灵儿便有些好奇。
“这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当时我从西域来大唐经商。为了躲避大唐与吐蕃的战事,我们的驼队绕道戈壁,谁知遇到了沙暴,迷失了方向。正在我们水干粮绝,就要死在荒漠里的时候,你阿爷带着大军经过,救下了我们。”
诺槃陀说着说着,眼神陷入了回忆,仿佛穿过时间隧道,回到了九死一生的商旅岁月。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后来侥幸活着来到长安,这些年做生意也积累了些身家,这些都要感谢你阿爷的救命之恩。”
诺槃陀的眼神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又露出商人的狡黠。
“话说回来,一会你们要见的人也是你阿爷的故人,他曾是突厥的狼卫,名叫骨咄禄。”
听到突厥狼卫几个字,史天赐的脸色突然变了一变,乐山和蒋灵儿都没有注意到,诺槃陀却敏锐的察觉到了,眼珠子转了一转。
说话之间,酒菜纷纷上席,诺槃陀旁敲侧击的打听着乐山和天赐的身份,蒋灵儿便说史天赐是父亲为自己定下的儿女亲,正不知道怎么介绍乐山的时候,乐山自己答话道:
“在下是江宁县的不良人,也是在查案子的时候发现蒋大人的死可能与那两伙人有关,这才循着线索遇到了蒋姑娘和史天赐。”乐山直接略过了茅山,只是把线索拉到了蒋司马的死上。
“按理说,蒋大人的死,不归江宁县管吧。”诺槃陀似信非信,见乐山被自己问的面露尴尬,便又圆了回来,举杯说道:
“还要感谢李大人一路护送恩公之女入京!”
乐山连忙举杯相迎,商人的圆滑让他领教了一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诺槃陀又说了些长安最新的宫闱秘闻,多是贵妃的八卦,玄宗皇帝、杨国忠、安禄山,仿佛整个长安城的故事就是围绕这杨贵妃展开的。这些无非是长安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对于乐山等人却是新鲜事。
正在此时,老仆带着一人走了进来,此人虎背熊腰,鹰眼狼顾,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依然可以看出一副久经历练的样子。
诺槃陀起身相迎,想来此人就是骨咄禄了,乐山等人也立刻起身。
骨咄禄并未和诺槃陀多寒暄,而是用他像鹰一样的眼睛把在座的几人都环顾了一周,当看到史天赐的时候,略愣了一愣。
“这位就是蒋大人的千金?”骨咄禄把眼睛回到蒋灵儿的身上,问道。
“小女子正是。”蒋灵儿欠身施礼。
“蒋姑娘可曾记得在下?”
“郎君是?”蒋灵儿的记忆有些若即若离。
“当年在张掖城,我曾载过姑娘一程。”
“原来是恩公!”
“恩公另有其人,当时你还小,恐是记不清了。”
“蒋大人他……”诺槃陀插话道。
“我已经知道了。“骨咄禄摆了摆手,示意诺槃陀不必多说,果然是混迹黑白两道的人物,蒋司马遇害并不多久,远在长安的骨咄禄居然已经知道了。
“兄弟可曾用过午膳,我让厨房再做几道菜吧。”诺槃陀请骨咄禄入席,却被骨咄禄拒绝了。
“不必了,找我来说打听消息的?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那我们去书房吧,还请各位移步。”
诺槃陀的书房,地上铺着西域的地毯,墙上挂着弥佗罗的经幡,书架上摆满了奇珍异宝,但众人也顾不得欣赏,直接进入主题。
“你们说的君子卫,我略知一二,那是韦见素织的网,确切的说,是韦见素替皇帝织的网。据说是为了对付北冥神教,不过北冥教销声匿迹之后,这君子卫也很少出现了,按理说不可能是有杀害蒋大人的动机。”
“那另一伙人呢?”
“另一伙人,我却没什么头绪,如果说有人在四处收买地方官员的人心,那必是另有所图,那也难怪君子卫要和他们针锋相对。”
“兄弟这么说,我想到一个人。”诺槃陀在一旁插话道。
“别卖关子。”
“那安胖子。”
“你说安禄山?”
诺槃陀点点头。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安禄山在朝野四处收买人心,和杨国忠、韦见素又是死敌。君子卫和安禄山的人针锋相对那也是顺理成章。”
“那他们是想收买我阿爷,我阿爷不同意所以遭了毒手?”蒋灵儿说到自己阿爷的遇难,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如果是安禄山的人,我可以带你们去打探打探?”骨咄禄虽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却看不得女人流泪。
“安禄山奉诏,此刻就在长安,他手下有一帮人常去一个地方,我可以带你们二位去探探风声。”骨咄禄看了乐山和天赐一眼,二人立刻明白了是不方便女人去的地方,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明日酉时,我们就在东市入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