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余波未平
乡镇办公室的木门总在风里吱呀响。
门板上钉着块褪色的牌子,写着“王庄村驻村工作组”,字迹被雨水泡得发涨,笔画间晕开的墨迹像只泡在水里的手,模糊却倔强地指向这里。
我盯着退耕还林的报表,笔尖悬在“同意”栏上,墨迹在纸上洇出浅灰的圈,像个没画完的句号,迟迟落不下去。
报表上的数据看着没问题,可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藏着猫腻。
小周抱着档案盒进来时,布鞋后跟磨出了个洞,露出里面的红袜子,透着股朴实的韧劲。
她的马尾辫上沾着麦秸秆,像是刚从地里回来,裤脚还沾着泥土。
“李书记,王庄村的林地补偿款没到账。”
她把另一份报表放在我面前,指尖沾着点墨水,显然刚整理完材料,“村民说前两年王书记在这包了果园,说是搞生态农业,其实......”
“其实夜里总听见卡车响,对吧?”
我接过报表,指腹蹭过“王庄村”三个字,这名字在审计局的报告里出现过。
审计局的报告里提过,这个村的账户总在深夜收到匿名汇款,备注栏写着“树苗款”,可村里的果苗成活率还不到三成,明显是虚报。
小周用力点点头,眼睛亮闪闪的:“是啊!张大爷说,有好几次他起夜,看见卡车往山上开,车灯照得老远,声音大得很,像是拉了很重的东西。第二天去山上看,果苗没多几棵,倒是多了些新翻的土,像是埋了什么东西。”
“埋了什么?”我追问,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张大爷不敢靠近,说果园周围总有人巡逻,凶得很。”
小周压低声音,“我去查了村里的台账,王书记包的果园面积,比实际丈量的大了两倍,多出来的那块地,正好在古墓群的边缘。”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他们不仅挖隧道运文物,还把王庄村的果园当成了中转站,用“树苗款”的名义洗钱,把文物藏在果园里,再偷偷运出去!
小周转身去倒热水,搪瓷杯在桌上磕出轻响。
我看见她工牌的夹层里露着半张照片,穿校服的少年举着奥特曼卡片,笑得露出虎牙,阳光落在他脸上,灿烂得晃眼。
那是林砚的照片,小周是林婧的远房表妹,林婧走后,她主动申请调到这里,想完成表姐和表哥未竟的事。
下午去王庄村的路上,越野车陷进了泥坑。
刚下过雨,山路泥泞不堪,车轮在烂泥里打转,溅起的泥浆糊了满车门,像件没洗干净的衣裳,透着狼狈。
村民们围上来帮忙推车,领头的张大爷往我手里塞了个烤红薯,热气烫得我手一抖,心里却暖暖的。
“李书记是来查补偿款的吧?”他的手粗糙得像树皮,满是老茧,“前两年王书记在这儿包果园,说是搞生态,其实夜里总听见卡车往山上开,动静大得很。我们不敢问,怕被报复。”
红薯的焦香呛得我喉咙发紧,眼眶有些发热。
这些朴实的村民,他们什么都知道,却因为害怕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