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燕子 作品

第271章 继续装和温存

回到牛棚房后

覃龙蹲在墙角扒拉着最后几粒焦米,一抬头,正瞧见江奔宇慢悠悠地从房屋的另一侧的茅厕挪出来。薄薄的秋日晨光下,江奔宇脸上灰暗而紧绷——覃龙顿时觉得喉咙里的干饭粒更噎人了。他急忙咽下饭粒起身,语带关切:“老大,怎么样了?这肚子闹得还翻江倒海呢?”江奔宇只觉腹部深处又是时不时的绞动,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推着肚子,豆大的汗珠密密地从额角渗出来。他咬紧牙关,用胳膊使劲顶了顶抽痛的腹侧,才挤出几个字,像费力挤干的破布:“屁大点事儿!别瞎操心!”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却盖不住那份极力隐忍的久蹲脚麻。

他抬头扫了眼有些灰蒙蒙的天,挥了挥手:“都回去,回去再详说!”

牛棚房的角落里,微弱的烛火和缕缕烟火气中静默不动。空气沉滞,弥散着一股陈年稻草和尘土混合的气息。人们围在几张破板凳中间,目光灼灼却压低声息,全聚焦在江奔宇的身上。他刚从厕所回来不过片刻,脸上尚存几分病容的白,却稳稳立在正中,如同经历多年风吹雨打的树桩。他清了清喉咙,声音里带点闷而涩的沙:“许姐,凤儿,手上的活儿,停一停吧。有件事情需要说一下。”话音落地,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沉重的泥块,压得灶膛里本就微弱的几点火苗更低了三分。

许琪下意识一抬手,指节几乎要戳到江奔宇的鼻子尖:“停?刚谈妥几个愿意来做工的!手都热了,热气还没散呢!”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起来,夹着火星般的焦躁,“这不是砸锅嘛?”她急得跺脚,薄薄的鞋底敲打在泥地上,噗噗地响。

而秦嫣凤没有吱声,只是抬头望着丈夫。昏黄的灯火在江奔宇疲惫的脸侧跳了一下,将嘴角那份沉重抿得尤为分明,如同刻进粗糙木纹的沟壑。那一刻,秦嫣凤的心也跟着牵痛起来,却只将眼波沉静地垂低,极轻地点了点头。她懂,这种沉默向来是他决心落槌前的征兆,是巨网沉入水面后荡开的波纹。

“谁说就此不干了?”江奔宇声音不高,却压下了棚内嗡鸣,“是眼下不能在村里干了。”

“小宇,是不是……”许琪的眼神倏地往窗外一溜,压低的声线里透着令人窒息的紧绷,“这段日子……听见什么风声了?”她的手指下意识绞紧了衣角,搓出细碎的声响。牛棚里的空气仿佛更稀薄了。土墙上那半幅裂开的旧年画,泛黄的脸孔在昏暗里也像藏着忧愁的眼睛。

“有些事情,”江奔宇顿了顿,像费力咽下卡在喉头的硬块,“现在不便多说。但许姐,”他目光沉沉,钉子似的直刺入人心深处,“我做事,啥时候坑过自己人?”

空气僵滞。这轻飘飘的“不便多说”,落在每个人心口,都砸下千钧重负。许琪张了张嘴,终是把话咽了回去,眼睛却转向角落灶膛里零星跳动的火舌上。手攥成了拳头,指节绷得发白,关节在幽微的光里似有若无地泛出青色。江奔宇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沉默中蕴含风暴的面孔,感觉这许姐是不是有点太看众眼前的小利啊?旋即转向旁边闷不作声的何虎。

“虎哥,”他语速陡然加快,“建造房子的事情,再加把火。工期只追紧,甭管其他,实在不行再招人!”

何虎清了清嗓子:“好的!老大!”嗓音沉稳短促。

江奔宇转向覃龙:“龙哥,接下来我们在村里都把尾巴夹紧点儿,别再刺激村里的人了,不然他们都红着眼睛看着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盯着,都想跟着学点!所以除了运输站那点班,其它事都掐了,别做了。把重点全堆在建新房那边!”

话音刚落,那熟悉的绞痛又毫无预兆地顶了上来。江奔宇眉头骤然拧紧,牙缝里倒抽一口凉气,手猛地压住小腹,夹着屁股,一句话也顾不上再说,弓着背直朝门口扑去,那狼狈离去的背影被门槛绊了一下,几乎踉跄扑倒。

覃龙望着摇晃远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转向还愣着的众人:“唉,八成是那夜里的凉气凉到了……我去盯着他,你们赶紧忙起来!”他的目光尤其扫过许琪,那沉重的叹息无声传递着劝阻的暗语——此时不宜争辩了。许琪眼神闪了闪,终究颓然别过脸去。

等江奔宇从茅厕回来,只瞧见自家女人秦嫣凤独自守在院角那张豁了口的木桌旁。桌上搁着粗碗,碗底沉着薄薄一层黑绿色的稠汁,散发着一股近乎涩苦的草青气息,浓烈而刺鼻。

“人呢?”江奔宇问。

“龙哥去何叔那,寻了草药广藿香紫苏叶白芷白术,炒陈皮半夏,制厚朴,姜制茯苓桔梗甘草大腹皮大枣生姜,煮出汁来,还加了些新鲜药草,非盯着我守着你喝下去才走。”秦嫣凤细声说,把碗往前推了推,“都去新房那边了,顺道把娃们也送到了学校。”灶台旁边堆着几包捆扎整齐的草药,叶子新鲜,还残留着被揉搓过的潮痕。阳光恰好穿透窗外树冠的缝隙,照亮桌沿那团令人皱眉的草药汁,浮着一层微亮的绿沫。

江奔宇端起碗,一股难以言喻的药草味直冲鼻腔,他眉头狠皱,闭眼,几乎是生灌了进去。汁液滑过喉咙,一股苦涩锐利的气息久久回荡着。不过这草本植物功效的确不错,吃了之后明显感觉肚子不痛了。他脚步虚浮地朝自己那块靠近柴草垛的地铺走去。那铺位的褥子补丁重重,边角磨起了毛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