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思想 作品

第1章 星轨碎影(第2页)

“是影祟!”甘石的声音陡然变调,手里的青铜矩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上个月不周山附近就有牧民报过,说夜里看到帐篷外有黑影徘徊,第二天一早,羊圈里的羊全变成了石头,连羊毛都硬得像铁!”

陈青禾的目光落在那些黑影上。他发现,每当自己的呼吸吹动唢呐的哨片,发出轻微的“嘶”声时,离得最近的几个黑影就会像被火燎过的纸团,猛地往后缩。但更多的黑影还在从裂隙里涌出来,它们聚在一起,互相渗透、融合,慢慢凝成一个高约丈许的巨大黑影。

那黑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到类似脖颈和躯干的线条,更诡异的是它的关节处——那里有明显的凸起,像是用螺栓拧在一起的机械,随着黑影的扭动发出“咔哒”声。

“不能让它们聚成形!”陈青禾深吸一口气,将唢呐凑到唇边。他没有选《将军令》的锐烈,而是换了《百鸟朝凤》的调子,但刻意放慢了吹奏的节奏,让每个音符都沉得像块铅,重重砸在空气里。

唢呐声在虞渊的荒原上荡开,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那些刚要融合的黑影被涟漪扫过,顿时像被打散的烟雾般消散了大半,只剩下几缕残影在地上抽搐,发出尖锐的嘶鸣。

但裂隙里的“沙沙”声越来越响,甚至盖过了唢呐的旋律。陈青禾忽然感觉到,唢呐杆在掌心发烫,那些原本是幽冥业火灼出的暗纹,此刻正亮起与裂隙相同的银蓝色光,顺着木纹游走,像是在与裂隙深处的什么东西“对话”。

“陈先生,你的唢呐……”甘石指着唢呐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陈青禾低头看去,只见那些银蓝色的光纹里,竟渗出了细密的光粒,像碾碎的星尘,顺着他的指尖往手臂上爬。他想停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气息不受控制地灌入唢呐——一段从未学过的旋律,正顺着唇齿间流淌出来。

这段旋律既不是《将军令》的金戈铁马,也不是《百鸟朝凤》的婉转灵动,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吟唱。每个音符都带着震颤人心的力量,像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心跳,又像是星辰运转时发出的低语。随着旋律响起,裂隙中涌出的黑影突然僵住了,它们的轮廓开始变得透明,露出里面流动的银蓝色光流——那光流的形态,竟与陈青禾唢呐杆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远处的夸父残影,此刻也停止了循环。巨人停下脚步,那张始终面向太阳的模糊面孔,竟缓缓转了过来,朝着陈青禾的方向。虽然看不清五官,但陈青禾能感觉到一道沉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像风吹过空荡的山谷。

夸父的残影开始变得透明,那些缠在他脚踝上的金属碎片纷纷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当最后一缕残影消散在风中时,陈青禾猛地咳出一口血,腥甜的气息顺着喉咙涌上,唢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裂隙里的黑影瞬间溃散,银蓝色的光晕也黯淡下去,只剩下一道半寸宽的细缝,像一道刚愈合的伤疤。但那道细缝里,似乎还残留着什么东西在蠕动,偶尔闪过一丝极淡的红光。

陈青禾的手臂上,那些光粒凝成的纹路还未褪去,像一道新鲜的灼伤,隐隐发烫。甘石颤抖着捡起地上的唢呐,发现喇叭口内侧多了一行极细的刻痕,像是用指甲尖划出来的星轨图,图的尽头指向一个从未见过的星群。

“刚才那段调子……”甘石的声音带着敬畏,他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老夫年轻时在观星台的镇馆石碑上见过类似的谱子。那石碑是大禹治水时立下的,上面刻着‘璇玑引’三个字,说是上古用来‘定星轨’的调子,早就失传了。”

陈青禾捂着胸口,指腹能摸到肋骨处的震动,像是有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在里面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段旋律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唢呐借着他的气息在“唱”——这杆陪了他半辈子的唢呐,藏着他从未知晓的秘密。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阵共鸣的源头。它不在裂隙里,也不在虞渊的光晕中,而在更远的地方,像是有一双眼睛正透过星轨的缝隙,静静地盯着他手中的唢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棕黑色的当康兽驮着个穿观星台服饰的弟子,正朝着这边狂奔。当康兽额头上的独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跑到近前时,那弟子几乎是滚下兽背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烧焦的龟甲。

“甘先生!陈先生!”弟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北边冰原出事了!我们派去的师兄……找到了他的法器,人没了!”

他把龟甲递过来,龟甲边缘焦黑,像是被大火烧过,上面刻着的符号与陈青禾捡到的金属碎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些符号组成了一个清晰的箭头,直指东南方——青丘国的方向。

甘石接过龟甲,指尖刚触碰到,突然“咦”了一声。他翻转龟甲,只见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是用观星台的秘文写的:“铁鸟腹中有光,形如星轨,见之即焚。”

陈青禾的目光落在东南方的天际。那里的云层颜色有些异样,像是被墨汁染过,隐隐有红光在云层里流动。他弯腰捡起唢呐,发现杆身上的银蓝色纹路已经淡去,但握着唢呐的掌心,仍能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震动,像远方传来的鼓点。

虞渊的风又起了,这次带着一股淡淡的狐臊味。陈青禾望着青丘国的方向,忽然想起在幽冥时,黑无常曾跟他说过:“山海世界的狐狸,最会听风里的秘密。”

他把那块刻着箭头的龟甲揣进怀里,指尖触到龟甲的温度,冰凉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跳动,像是有颗星子被封在了里面。

甘石正对着龟甲上的箭头喃喃自语:“青丘国……涂山长老怕是早就知道要出事了。”他抬头看向陈青禾,眼神复杂,“陈先生,你的唢呐,恐怕不只是吹给生死听的。”

陈青禾没有说话,只是将唢呐重新系回腰间。他知道,虞渊的裂隙只是个开始,那道被掰弯的星轨,那只喷着蓝火的铁鸟,还有唢呐里藏着的古老旋律,都在指向一个他从未踏足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的门,已经在星轨的裂痕后,悄悄打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