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光环 作品

第231章 有识之士与丧权辱国

“如果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那为什么如此多的有识之士认为让外国人建铁路是丧权辱国呢?”。姜玉娘见二哥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自己上场。

王月生一笑,暗道这妮子莫不是也是从后世穿来,而且是那种混知乎的,擅于提出一个所谓的问题,其实却是用一个貌似问题的语句先入为主地让读者默认他的题干阐述的内容是真实的,后续人一时不察,便只会围绕着那个问题打转转。不过这种小手段也早已被人破解,那就是“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

“哦,是吗?请问都是怎样的有识之士?又是认为如何丧权辱国的呢?”

“这个......”。姜小姐虽然在同龄人中算能力超群的,在当地人,哪怕是蒙自城里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却毕竟只有18岁,一辈子也没出过云南,甚至连火车都没见过,更不知道中原和沿海那帮人是怎么想的,一时哪里答得出来。正有些恼羞成怒的酝酿阶段时,却听王月生用探讨的语气道:

“世妹,我总结了一下,咱们参详一下,看看我说的对不对。这些发声的人士呢,一种是掌握全国情况的中央大员和地方大员,这种人中有大致两种观点,一种是“祖宗之法不可变”,强调“夷夏之防”,将铁路视为“奇技淫巧”,反对一切西方事物,认为铁路会破坏风水、冲击传统社会秩序。他们这种论点的背后,其实代表的是他们主张维持农业社会的封闭性,因为这个才是他们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规则,大清的政府和各级官僚胥吏,都喜欢在自己的舒适区里行使权力”。

王月生见姜家兄妹有些懵懂,知道自己的这些貌似平常的词句中,有很多此时空人并不习惯使用的语句和概念。那也没办法,自己在后世听的看的就是这些,让自己翻译成前世人习惯的语句,太累了,而且那样在辩论的时候不利于自己发挥。于是他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向姜玉娘建议道,“咱们总冷落了外人也不好,现在的谈话也没什么机密,你不妨翻译给艾莲娜听。在翻译的过程中,你的大脑会对这些信息进行二次加工,有助于你的理解”。

姜玉娘稍微瞪了一眼王月生,心道“什么叫外人?我是你的内人吗?”。没办法,有了先入为主的王月生想调戏自己的看法,智子疑邻,杯弓蛇影,就是这样。姜玉娘更气愤的是,好像王月生后面这句话里也有好几个词和概念自己都不太理解呢。明明都是大白话呀,怎么大白话都听不懂了呢。

但你别说,试着翻译的时候,发现真的自己要先弄清里面的概念和逻辑,才能有效翻译,而王月生的这种表达方式反而很便于理解。之前自己这些商贾怕士人笑话,学着他们讲话的习惯,生怕说的别人一下子听懂就显得瞧不起对方,哪句话里没有弦外之音就是自己没学问,结果对话双方都认为彼此话里有话,聊个天都费劲。

艾莲娜本来也无聊呢,听了姜玉娘给她的翻译,觉得浅显易懂,而且角度清奇,完全不像以前其他法国男人围绕在她身边炫耀的争论那般深奥无趣,居然也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王月生继续道,“这大人里的第二种观点嘛,就是认为“铁路若操之外人,是举国之血脉授人以柄”,主张“路权自主”,通过官办或商办铁路抵御外国资本渗透”。王月生啜了口茶,继续道,“发声人士的第二种人呢,就是铁路经过地方的士绅与民众,他们是切身利益相关方。因为铁路修建往往伴随土地强征、坟墓迁移和传统生计破坏,比如在山东德国人修铁路,建成后会引起运河的漕帮和驿道马帮的衰落。胶济铁路修建期间呢,因土地被占和德国大兵的蛮横,爆发多起抗路事件,之前的义和团的口号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扒铁路”。咱不说它是否完全对,但让老百姓拼了命也要反抗的事务,说不遭人恨,恐怕就说不过去了”。

“至于玉娘妹子刚才说的丧权辱国,说法太多,但很多人都没说到点上。首先啊,丧权辱国这不是咱们商家做得到的,咱们可是贪腐无路,卖国无门啊”。姜家兄妹让王月生这句给逗笑了,艾莲娜更是赞道,“好讽刺的幽默”。

“说到卖国呢,国家主权不是完全不能让渡,起码西洋各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立国时都是城邦林立,彼此制约和依赖程度极深,所以要经常组织同盟,所谓同盟,就是要把自己主权的一部分,比如外交权、部分军队的指挥权、部分物资和财政收入的所有权,让渡给联盟的指挥机构,或者是当盟主的大国。这个是咱们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经济上讲究自给自足、政治上自诩为中央帝国的国民和掌权者不容易理解的。但是,权利的让渡,是要讲回报的。哪怕我们现在是弱国,面对强国不得不让出一部分主权,就像人家说的卖国,可你卖国也得卖个好价钱啊。卖好了算双赢,卖不好才算辱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