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雨穿越历史 作品

第4章 演凌成活靶子

南桂城外的演武场上,喧嚣渐歇,先前奔跑激起的尘土尚未完全落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期待。三公子运费业,这位在前三场竞速赛中凭借超凡速度和钢铁般的意志,硬生生撞开无数障碍、强忍剧痛赢下“三局全胜”辉煌的年轻贵族,此刻正昂然立于射箭区。

他手中紧握着一张硬弓,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过往的胜利光环仿佛还萦绕在身侧,那“三局全胜”的酣畅淋漓,那万众瞩目的无上荣光,此刻像无形的鞭策,更似沉重的枷锁,沉沉压在心头。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那枚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渺小的箭靶中心点。

“这次,定要如跑赛一般!”他心中呐喊,那份在疾驰中磨砺出的、近乎狂热的自信此刻转化为对箭术的笃定,“考验精准又如何?我运费业想赢,便一定能赢!定要射它个满堂彩,再夺个‘全局爽爽’的场面!”

理想丰满,现实却骨感得刺人。前三次的胜利,是纯粹速度与意志的角斗场——他只需将自己化作一阵不顾一切向前冲的狂风,哪怕荆棘缠身、骨骼欲裂,咬碎了牙也能凭借那股子蛮横的冲劲撞开胜利之门。然而,弓箭在手,一切都变了。这不再是野蛮的冲刺,而是静默的较量。它苛求的,是呼吸的掌控,是心跳的平稳,是目光如鹰隼般的凝聚,是手臂肌肉在爆发与稳定间那毫厘不差的微妙平衡。力量与不屈的意志,此刻竟显得如此笨拙无力。

“嗖——!”

信心加持下的一箭离弦。弓弦的震颤尚未平息,那支承载着三公子满腔豪情的箭矢,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令人心碎的弧线,远远地、轻飘飘地偏离了目标,最终“噗”地一声,颓然扎进了靶垛外围的泥土里,溅起一小撮微尘。

脱靶!

全场瞬间陷入一片尴尬的死寂,随即又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这响亮的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运费业脸上,将他先前所有的豪言壮语和胜利姿态打得粉碎。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恼是羞。

“不可能!”他低声嘶吼,倔强如牛。轻易认输?那绝非运费业的脾性!失败的屈辱非但未能击垮他,反而如同添了柴薪般点燃了他心头那股无名邪火。他不再凝神屏息,不再寻找那微妙的“静中之动”,心中只剩下一个粗暴的念头:“射!给我中!”

于是,令人瞠目的一幕上演了。三公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复着拉弓、搭箭、发射的动作。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随意。什么姿势、什么准星、什么呼吸节奏,统统抛诸脑后。他仿佛不是在瞄准靶心,而是在与那该死的弓和箭较劲,要把胸中的憋闷一股脑儿地倾泻出去。一支、两支、三支……箭矢如被惊飞的蝗虫般盲目地射出,破空声杂乱无序,轨迹更是天女散花——有的高高飞过靶垛,有的斜斜插入旁侧的草地,偶有撞上靶子的,也大多挣扎在边缘区域,颤巍巍地挂着。

直到箭囊空空如也,他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般停下,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紧握弓臂的手背上。粗重的喘息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抬眼看向自己的靶子——六支箭。仅有六支勉强扎在了木靶上,并且歪歪斜斜地挤在靠中心一点的位置,其中一两支的尾羽因磕碰而狼狈不堪。这点可怜巴巴的战果,距离真正的“核心靶心”尚远,更别提重现“全胜”的荣光,仅仅是堪堪挂靶,其精准度实在令人忧心。

反观一旁的公子田训,同样也是气喘吁吁,额头见汗。他显然也遇到了极大的困难,每一箭射出都显得异常凝重,眉头紧锁。但他的箭壶此刻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十支箭矢,稳稳地钉在靶面上,它们或许并非每一支都正中红心,但绝大部分都密集地簇拥在靶心区域,形成了一个清晰有力的箭簇。十支!这个数量,以及那扎扎实实聚集在核心区域的稳定表现,像一道无声却无比刺眼的光,瞬间将运费业那零落可怜的六支箭映衬得黯淡无光,也宣告着两人在精准与专注这一项上的巨大鸿沟。

胜负,在这场无声的箭雨之后,已然分明。三公子运费业紧盯着田训那“丰收”的靶面,又低头看看自己那狼藉的箭垛,一股混合着不甘、懊恼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汹涌而至,将那“全局爽爽”的炽热梦想冻结在了南桂城外微凉的空气中。

箭矢不长眼

刺客演凌躲在灌木丛里,第三次被流箭射中手臂时,终于破口大骂。

他潜伏刺杀的目标——三公子运费业,此刻正因为射箭训练垫底被众人嘲笑。

当耀华姐妹轻松射中第十个靶心时,演凌疼得龇牙咧嘴:“南桂城没闯进去,倒先成了活靶子?”

三公子看着自己只中六箭的成绩唉声叹气,浑然不知自己射偏的箭矢差点要了刺客的命。

演凌捏着三支带血的箭咬牙切齿:“此仇不报,枉为刺客!”

冰冷的触感,第三次狠狠咬进演凌左臂外侧的肌肉,带着一股熟悉的、蛮横凶狠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撞得在潮湿的灌木丛中猛地一歪。

“呃!”一声闷哼被他死死堵在喉咙深处,牙齿几乎咬碎,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他蜷缩在腐烂落叶和虬结树根构成的缝隙里,像一头受伤后被逼入绝境的狼,浑身的肌肉因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绷紧、颤抖。

黑暗中,演凌死死攥住那根冰冷嵌入皮肉的凶器——又是一支毫无标记的练习箭。箭尾的白羽在微弱的光线下微微晃动,像是在无声地嘲弄他的狼狈。前两次的伤口尚未凝结,如今这第三箭,几乎精准地钉在了旧伤的边缘,撕开皮肉,更深地楔入。温热的血浸透了破烂的袖管,黏腻地沾满了他紧握箭杆的手指,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抽痛。

“狗娘养的!”他终于压不住那口翻腾的恶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嘶哑而怨毒,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汁,“射上瘾了是吧?眼睛长在屁股眼了?老子刨你们家祖坟了不成?!”

他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透过面前稀疏枝叶的缝隙,死死盯向山坡下方那片灯火通明的平整场地——南桂城三公子运费业的私家射圃。那里,正是这飞来横祸的源头!

场地中央,三公子运费业正垂头丧气地站在自己的射位上。他原本还算俊朗的脸庞此刻黑沉得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黯淡无光,死死盯着几步开外那几个孤零零的箭靶——上面仅仅钉着六支箭,可怜巴巴地散落着,大多歪歪斜斜地咬着靶子的边沿,距离中心那个醒目的红心尚有不小的距离。一阵带着酒香和脂粉气的夜风,裹挟着远处肆无忌惮的嗤笑声传到他耳中,刺得他耳膜生疼。

不远处,两个身影却显得分外耀眼。葡萄氏的那对姐妹花,耀华兴和林香,如同并蒂而生的名贵牡丹,正从容不迫地弯弓搭箭。她们动作流畅优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韵律感。弓弦震颤,“嗖——嗖——”,两支羽箭几乎不分先后地离弦而去,精准地钉在远处的靶心上,发出沉闷而悦耳的“咄!咄!”声,牢牢占据了红心的位置。

“第十支!”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姐姐,看来今日手感不错。”

“林香妹妹谬赞了。”另一个声音含笑回应,温雅中透着矜持。

演凌在黑暗的灌木丛里看得真切,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的手臂还在汩汩流血,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伴随着撕裂的剧痛。而那高高在上的目标和他的“陪练”,却在灯火辉煌处轻松写意地将一支支羽箭送入靶心!强烈的屈辱感混杂着切骨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南桂城……”演凌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和痛楚而微微发颤,“老子连城根都还没摸着……倒他妈先成了这群废物练手的活靶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再次涌入鼻腔,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猛地发力,将那支深深嵌入手臂的箭矢硬生生拔了出来,带出一小块模糊的血肉。剧痛让他的眼前瞬间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内衫,但他只是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低沉喘息,将那沾满自己鲜血的箭矢死死攥在手中,连同之前拔下的两支,三支染血的箭被他紧紧捏在一起,冰冷的箭杆紧贴掌心,粘稠的血液顺着指缝蜿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