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耳耳 作品

第171章 验杯

“那是自然。这杯子放了这么多年,得好好清洗一番。不过……”顾青见四下无人,小声嘀咕道,“我还是想先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顾青叹了口气,只是就算有什么线索,诸如上头多了什么涂层蹊跷,放了十七年,哪还能验得出?

死马当活马医吧。

此话一出,崔景湛似是想起什么:“兄长,这杯子,你带回尚酝局,我不放心。不如留在探事司。明日你带着器具和酒来,如何?”

见崔景湛眸光灼灼,顾青缓缓点头。

这话有理。尚酝局是沈怀瑾的地盘,保不齐还有第二个毛文,虎视眈眈。

顾青将铜匣递给崔景湛:“那有劳你保管。”

见顾青丝毫未作他想,径直将犀角杯交给自己,崔景湛鼻头一酸,兄长从未怀疑过自己,也从未怀疑过崔家。

他晃了晃头,眼下又没有证据证明一定是阿爹陷害了顾青的阿爹,早就打定的主意,不住在心中反复想起,当真碍事。

他深吸了口气,逼自己想些旁的,心里这才好受些。

入夜后的东宫议事偏殿,几名属臣不肯散去,争得面红耳赤。

“依本官看,今日就不该允了探事司的请求,什么犀角杯,为了酒液的风味能好上些许,不惜动用多年前不祥之案的物证,说出去成何体统。”一名矮个官员叹气道。

“那你去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就是。”一名高个官员瞪了他一眼,“晌午你为何不拦下?如今又在此处马后炮,也不知说给谁听。”

“那是本官思虑周全!”矮个子官员吹胡子瞪眼,“你不是不知道,官家就好这口。本官想着,若官家真能弃掉曹永禄派人从外头搜刮回来的那些什么奇珍异宝,只好这口酒,也是幸事。”

余下几名属臣面面相觑,候了几息,一人小声问道:“就算是幸事,同犀角杯有何关联?”

“你们想啊,若太子殿下拒绝了探事司,到时候找不到犀角杯,该如何?”矮个子官员瞪着眼,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会迁怒于太子殿下,还是心中有感,赏赐太子殿下?”

“你们就知道赏啊罚的,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是党争。”矮个子官员继续叹气,“若寻不到犀角杯,官家又非要吃这口酒,难免下令让西南边地再搞些来。可十几年前这个是南诏国贡品,不是说有就有啊。会惹出什么事,谁知道?”

此言一出,殿中几人纷纷沉默不语。

当今官家算不得昏庸,只是宠曹永禄宠得太过了些,但凡他经手之事,难免有些冤案错案。

除此外,官家嗜酒,非好酒不入口,若是多饮了几杯,就容易松口。好在尚酝局的典御还算端正,未趁机进谗言。

听说曹永禄想拉拢这尚酝局的典御好些年头了,从未得手过,也算是这典御命大。

“难道因为如此,你才要助尚酝局一臂之力?帮他们寻杯子?”一人好奇道。

“算也不算。”矮个子官员眉毛微挑,晌午那会探事司催得急,他一时半会也没想到这层。单纯想着,此事能大事化小,就由探事司和尚酝局消化了,别又派去山高水远之处,一路所费颇多,还不知惹出什么事来。

“罢了,区区犀角杯,眼下还没动静,你们就要争论不休,看来今儿大伙都回不了府了。”高个子官员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咱们派人盯着此事就是了,有什么风吹草动再议,诸位看如此可好?”

“甚好。还不如先想想法子,如何好好挫挫曹永禄的威风!”

……

送走顾青后,崔景湛拿着那装有犀角杯的铜匣,回了肃正堂。

外头守夜的卒子抬头瞧了眼月色,对视一眼,见怪不怪,想来司使大人又是遇见什么棘手的案子,一时睡不着。

只是近来除了弓彬在逃,似乎没什么好愁的。

崔景湛缓缓走向那方乌木长桌。今儿的台阶似乎买起来更为费力,脚上沉得很。

他斜倚入主位中,将铜匣打开,取出犀角杯,心中冒出些古怪的想法。

心底的幼童不住呐喊,要不要在杯子上动些手脚,若上头有当年的罪证,赶紧趁机毁了。

“闭嘴,”崔景湛一手紧紧抠住木椅扶手,眼坏厌恶。

他目不转睛盯着犀角杯,便是不毁,此杯究竟有何蹊跷?

他里里外外看了又看,每个纹路都不曾放过,还是没有看出丝毫蹊跷。

浮起不祥谶言……那手脚应是动在酒杯内壁。

他将酒杯内壁凑到烛火跟前,也没有异样。

里头确实有字,只是是祈福的吉祥话语。

他似是想起什么,将犀角杯放在鼻前,轻嗅了几息,只有一股极轻的陈腐之气,没有旁的异味。

想来也不是在酒杯内壁涂了东西。

还是说过去十几年,已经了无踪迹?

崔景湛一直盯着,直到上头的金银纹饰晃得他眼睛酸涩,这才小心将犀角杯放回铜匣,拿在手中,缓步往卧房行去。

翌日一大早,肃正堂的卒子还在洒扫,顾青左手拎着食盒,右手拎着一应用具,快步往肃正堂来。

如今探事司上下基本都认识顾青了,虽不知他同崔景湛究竟是何关系,可眼下他是圣上亲点之人,无人敢怠慢。

“你们忙你们的就好。”顾青被注视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自顾自坐在肃正堂靠门口的位置。

崔景湛随后到了,二人来不及寒暄,直接将酒液注入犀角杯。

崔景湛明白他的用意,紧张地盯着杯口。

候了快一炷香的工夫,并没有什么字显出来。

难道不是杯子的蹊跷?还是当真时日已久,失效了?

顾青叹了口气,命人打来清水,用极细的小刷子细细清洗犀角杯,确认没有异样后,拿出昨儿新调的酒,缓缓注入。

二人盯着里头的酒液,还是没有异样。

“先莫慌,卷宗上并未记载,酒液倒入犀角杯后有旁的变化。”顾青见崔景湛眸中闪过失望之色,小声宽慰道,“待我尝尝味道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