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湘军咒
咸丰四年三月十七,湘潭城头的湘军大营飘着桐油与铁腥混杂的气味。曾国藩抚摸着新铸的劈山炮炮管,指尖沾下一层暗红碎屑——那是前夜炸膛士卒的血肉,掺了广东走私来的劣质火药,凝成铁锈般的痂。亲兵突然捧来一只樟木匣,匣中黄绫衬底,卧着半截焦黑的佛郎机炮子,内壁刻满蝌蚪状的苗疆符咒。
“长毛妖匪从岳阳水寨缴来的,”亲兵喉结滚动,“说轰炮时……能听见湘乡口音的哭丧调。”
当夜子时,湘江芦苇荡浮起柏木柜台。曾国藩官靴陷进淤泥,将染血的顶戴拍在柜面:“典当物:湘军五万子弟‘忠义之气’。”
柜台后的影子发出陶片摩擦般的笑声:“曾涤生,你可知‘忠义’在幽冥的斤两?”龙玺盖印时,柜台突然渗出浓稠血浆,顶戴上那颗砗磲顶珠“咔”地裂开蛛网纹,血珠沿着裂纹汇成四个篆字——薪尽火传。
“所求何事?”掌柜的指甲刮过血字。
“要四十尊西洋炸炮,炮子需破苗疆巫蛊!”
血字突然沸腾,柜面浮出咸丰帝朱批的《讨粤匪檄》残页,御笔“忠义”二字正被血渍吞没。
七日后,湘潭城外演炮场。新到的佛郎机炮架在坟堆高处,炮身缠着浸透黑狗血的麻绳。彭玉麟盯着炮管内侧的符咒倒抽冷气——那根本不是苗文,分明是湘潭方言的谐韵咒:“炮响魂归,替父守茔”(注:湘军士卒多因父丧离营归乡,演武堂常以此语训诫)。
炮响瞬间异变陡生。第一炮炸裂的硝烟里竟冲出数十道半透明人影,个个头缠湘军号巾,胸口碗口大的血洞嘶嘶漏风。罗泽南的罗盘针疯转着指向人影腰间,那里系着阵亡士卒的“魂牌”——正是他亲笔所书“忠烈”木牌!
“妖术!快泼童子尿!”鲍超的吼叫被淹没。第二炮炸膛时,飞溅的碎铁片竟自动追着湘军将领翻飞,彭玉麟的袖箭筒“当”地挡下一片,铁皮上赫然錾着小字:“衡阳石鼓书院王二狗之位”——那是他上月阵亡的亲兵。
曾国藩闯入当铺时,柜台正在江面燃烧。掌柜的影子在青焰里摇晃:“违约罚则三条:一不收弑父者(注:湘军为战功杀良冒孝),二不收叛乡者(注:士卒弃祖坟守城),三不收……”
话未说完,江岸传来撕心裂肺的唢呐声。湘潭城门洞开,三百老弱妇孺抬棺而出,棺盖缝隙滴落黑血,在黄土路面拖出符咒——正是炮管内的“替父守茔”咒!为首老者将血咒拓片摔在曾国藩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