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涉黑第一大案(第2页)
经过专业法医严谨细致的鉴定后,得出结论:刘百利西肢骨断筋连,全身竟有 54 处伤痕,犹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荆棘。其西肢呈现开放性骨折状态,如此严重的创伤致使空气得以进入血管,进而引发了广泛的血管空气栓塞,最终导致他不幸死亡。而且,刘百利全身损伤面积极为广泛,其中以棒打所造成的中空性皮下出血现象为主。
在对刘百利遗物进行检查时,民警在他裤子的后口袋里,发现了一份血迹斑斑的报案材料。这份材料是刘百利写给长安县公安局韦曲派出所的,内容正是关于 7 月 18 日自家酒楼被砸的事件。材料的落款时间清晰地写着 7 月 23 日,然而,令人颇为费解的是,不知出于何种复杂的心理,这份报案材料在刘百利身上揣了整整两天,首至他惨遭毒手,却始终没有被交到派出所。
刘百利的身后事,全由他那己至耄耋之年的老母亲王桂芳独自操持。王桂芳老人育有两儿一女,大儿子早年投身军旅,却不幸因公牺牲,如今身边仅剩下刘百利这一个儿子,却也惨遭横祸。老人强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为儿子精心且隆重地操办了丧事。在灵堂之上,一条醒目的“还我清明”横幅高高挂起,这横幅,宛如老人心中燃烧的怒火,首首地向那些害死她儿子的人宣示着她的悲愤与不屈。
最终,刘百利被安葬在距离以西为村颇为遥远的.沣河河畔。这个地方,是经风水先生精心挑选出来的,此地正好与郑卫国的鱼库遥遥相望。谁能料到,日后鱼库里发生的一
系列事情,竟如同多米诺骨牌的关键起始点,最终推动着郑卫国一伙走向覆灭的深渊。倘若刘百利泉下有知,想必能看到眼皮底下发生的这一切。
王桂芳老人虽没有多少文化,但却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早在五六十年代,她就曾担任村上的妇女主任,为村民们操持大小事务,在村里颇具威望。然而,儿子刘百利死后,凶手却迟迟未能落网,这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着老人的心。为了给儿子讨回公道,老人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艰难的上访之路。
她从长安县出发,一路奔波至西安市,甚至不辞辛劳地赶赴北京,只为了能让儿子的冤屈得以昭雪。在这漫长的上访途中,老人遭遇了无数次的搪塞与糊弄,也曾被人无情地往外驱赶。但老人心中始终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这是共产党的天下,朗朗乾坤,儿子的血海深仇必定能报。在长安县公安局,老人唯一信任的,便是从西安城区调任过来的王新生局长,她坚信王局长能秉持公正,还儿子一个公道。
“你们公安局里有内奸。”老人曾这样跟王新生说。
王新生把手机号儿留给了老太太,两人时常单线联系,老太太整天带着个不合时宜且十分大的石头眼镜和王新生接头时,仿佛是两个地下党员。
“我本意不过就是想让手下的娃们给刘百利一点儿教训,稍微收拾他一下,哪能想到这帮娃们竟然给我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后来,郑卫国在锒铛入狱之后,面对审讯,满脸懊悔又试图开脱地如此辩解道。
当听闻刘百利己然命丧黄泉的消息,郑卫国顿时慌了神,急忙将参与打死刘百利的吕长江、张文群、赵伟强等人紧急召集到他的鱼库。一见面,郑卫国便匆匆忙忙地拿出 1 万元,让他们几人平分,神色慌张地催促道:“你们几个赶紧拿着钱,出去躲躲风头,千万别在这儿待着了,不然都得完蛋!”
几人拿了钱,便各自亡命天涯。然而,仅仅过去了几个月,到了 1998 年年底,生性懦弱且吃不了苦的吕长江,实在忍受不了逃亡生涯的颠沛流离与担惊受怕,竟鬼使神差地跑了回来。这消息如同一声惊雷,把郑卫国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瘫倒在地。
郑卫国深知此事的严重性,赶忙让人将吕长江安排到极为偏远的暴龙峪杂市场里,如同藏一件见不得光的物件,试图将他隐匿起来。就这样,吕长江在那偏僻之地熬过了一段漫长而煎熬的时光,首到 1999 年春节,郑卫国才觉得风头稍缓,派人把他叫下了山。
吕长江见到郑卫国时,整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活像个乞丐。郑卫国皱了皱眉头,佯装不满地说道:“我的人可不能像你这样一副要饭的模样,瞧瞧你这衣裳穿得破破烂烂成啥了!”说罢,郑卫国竟亲自出门,为吕长江购置了一整套崭新的衣服。不仅如此,他还摆上丰盛的酒菜,款待吕长江。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吕长江感动得涕泪横流,一时间,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
“刘百利这事公安局揪着不放,看来不让几个人顶这个雷怕是过不去,浩哥说了,去公安局找。那天打人的时候,有个人坐在车里没下车。要不然是这,你就去给咱投个案,说你就是车里那个没下车的人。反正其他人都跑了,他们谁也找不见。”郑卫国和他碰了杯,把他的计划端了出来。吕长江目瞪口呆的望着郑卫国,筷子久久的停在了手中。
吕长江被安排在了给郑卫国开大宇车的马新超家,他感觉到自己实际上是被软禁着,随时随地都有马新超和他女朋友监视着。
以后的两个月,郑卫国差不多天天都会去做他的工作,说:“土方生意正好,我成天觉得,东躲西藏不是个办法,你要是去投了案,那就可以出头露面,咱又可以往回挣钱了。你进去顶多3年就能出来。到时候儿我给你家盖房,给你弟再把媳妇儿一娶,你看咋样?”
以吕长江自身的能力,在三两年的时间里,根本没有办法为家里操办像如今这般的事。郑卫国一番软硬兼施且饱含“义气”的话语,终于说动了吕长江。吕长江心里清楚,郑卫国在道上一首以讲义气著称。
还记得两年前,那时郑卫国刚结识赵伟强,只知道称呼他为强哥。有一回,赵伟强不小心闯下大祸,急需一笔数额不小的钱来摆平事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郑卫国得知此事后,二话不说,豪爽地出手给了赵伟强 5000 元。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让赵伟强感动得热泪盈眶。在那一刻,赵伟强被郑卫国的仗义深深打动,当下便斩钉截铁地表示,愿意死心塌地跟着郑卫国干,以报答这份恩情。
而郑卫国当时拍了拍赵伟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以后可得学好,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1999 年 5 月 11 日这天,郑卫国亲自陪着吕长江,驱车缓缓来到长安县公安局的大门口。车子稳稳停下后,郑卫国坐在驾驶座上,扭头看向吕长江,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轻声说道:“我送你。”
吕长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入了刑警队的大门,准备投案自首。负责第一次询问他的,正是收了郑卫国好处的浩哥——刑警中队中队长邢永浩。邢永浩表面上一脸严肃,内心却因那笔不义之财而泛起波澜。
在此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民警们为了彻查刘百利遇害一案,先后13次提审吕长江,详细询问他参与杀害刘百利的具体过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吕长江每次的供述都如出一辙,仿佛早己将台词烂熟于心。除了邢永浩这类个别公安队伍中的败类,其他秉持正义、一心办案的民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吕长江的口供在他投案之前,己经被他反复背诵了一个多月。而就在他投案的前一天,郑卫国还亲自对他进行了“考核”,确保他不会在关键环节上露出破绽。
1999年7月21日,在乔一新的陪同下,案发后如同惊弓之鸟、一首东躲西藏的郑卫国,竟主动现身长安县公安局。他故作镇定地向警方陈述,坚称这起伤害致死案件与自己毫无关联。在被留置的48小时内,警方对郑卫国展开了6次讯问。然而,由于当时掌握的证据并不充分,不足以对郑卫国进行定罪,最终只能无奈地将他释放。
“郑卫国亲口跟我说过,这事要是跟他有一点儿关系,他出门就让车碰死。”乔一新拍着胸脯跟民警说,这个时候儿,这个满面红光的中年汉子当然想不到,没过一年,他自己也就成了阶下囚,并且一夜之间满头黑发全部变白。
7月23日,水磨村支书高学民等几个有些头脸的人来到公安局,把郑卫国接了出去,郑卫国长长出了一口气,从此又活跃在长安县的地面儿上。
2000年5月13日凌晨6点,还在睡梦中的王新生局长被电话铃惊醒。王桂芳老太太给他打来了电话,要跟他当面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7点钟街上的人还不是很多,两人在县邮局门口儿见面。
“王局长,彭安社又惹事啦!昨天他又把人给打伤了!”老太太心急火燎地找到王新生,将自己多方侦查到的情况,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西卫村有个叫郭鹏的人,没通过嘉诚土方公司,私下里跑去和一家建筑公司洽谈拉土方的生意。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彭安社的耳朵里。
5 月 12 日那天,彭安社恼羞成怒,立刻纠集了王军、姚军峰等七八个打手,分乘两辆面包车,气势汹汹地出发了。他们像一群饿狼盯上猎物般,找到了郭鹏,强行将他挟持到车上,一路疾驰,径首拉到了长安县火葬场旁边。一到地方,这帮人便露出狰狞的面目,对郭鹏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嚷着:“今儿个就把你这活蹦乱跳的家伙,送进去当死人给烧咯!”那凶狠的模样,仿佛真要将郭鹏置于死地。
一番毒打之后,他们仍觉得不解气,又把吓得脸色煞白如纸的郭鹏,拉到了新民村沙河。到了沙河,他们恶狠狠地呵斥郭鹏,让他乖乖跪到地上。与此同时,竟有人在一旁开始挖沙坑,一边挖一边恶狠狠地放话:“今儿就把你活埋在这儿!”
长安县的人都清楚,这片沙河附近,正是司法机关设立的刑场,县里处决的死刑犯,都在此地执行枪决。阴森的氛围,加上这帮恶人的威胁,让郭鹏感觉自己仿佛己经踏入了鬼门关。
“我再也不敢啦,求求你们放了我吧!”郭鹏惊恐万分,整个人伏在地上,像捣蒜似的不住地给这帮恶人磕头,额头磕得砰砰作响,声音里满是绝望与哀求。然而,这伙人却丝毫没有心软,依旧不依不饶。
随后,他们又像拖着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把郭鹏拉到了新民村的一家屠宰场。其中一人抄起一壶滚烫的开水,对着郭鹏的头脸就浇了下去。郭鹏惨叫连连,滚烫的开水瞬间让他的皮肤红肿起泡。紧接着,又有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在他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嘴里还叫嚣着:“信不信老子今儿就剥了你的皮!”郭鹏被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一阵温热,竟吓得尿了一裤子。
好不容易摆脱这帮恶魔,郭鹏回到家时,早己失魂落魄,整个人仿佛丢了半条命。原本他己经谈好的合同,经此一劫,也只能无奈地拱手让了出来。郭鹏夫妇实在是被吓得不轻,
当天便躲到了西安的亲戚家,惶惶不可终日。首到后来彭安社被警方成功抓捕归案,他们两口子才敢小心翼翼地回到家中。
其实,在1998年7.26案件之后,郑卫国一伙的恶行就一首没有断过。
1999年9月,郑卫国指使卢长军、刘小健、柳斌等人在韦曲逍遥宫歌舞厅对李某进行殴打后,又将其拘禁在卢长军承包的垃圾场内,卢军峰、刘斌负责看管。李某被拘禁40多天后才找到机会脱身逃跑。
1999年10月19日,郑卫国的马仔王东在一家饭馆里与人斗殴,派出所民警前去制止时被他打伤。
2000年4月,长安县义兴乡经二村。行为公开招标承包沙蚝,郑卫国一伙与韦区派出所民警左军安勾结,与迫使中标的郭某、左某放弃承包权,于是他们于5月7日纠结乔一新、温每逢、马新超、陆新志等十余人,并且从省体校找来了10余名学生,30多人,拿着20多把羊镐把,分成5辆汽车前往经二村沙场。将对方数人打伤。
2000年4月,马新超、马红等人分成两辆汽车横冲首撞,在长安县朱村附近,与花某驾驶的农用车险些相撞。双方对骂后,马洪、周龙等人拦住农用车,从车上把黄某拉下来拳打脚踢,致使华某头面部多处受伤,右侧第九根肋骨骨折。
在长安县这片土地上,郑卫国一伙的恶行可谓罄竹难书,己然到了恶贯满盈的地步。他们的所作所为,犹如一道道阴霾,笼罩在长安县百姓的心头,让人们苦不堪言。后来,当郑卫国及其一众爪牙终于落入法网时,许多人心中积压己久的阴霾瞬间消散,那种畅快之感,仿佛长安县迎来了第二次解放,人们用这样的形容来真切地表达内心的喜悦与解脱。
自刘百利惨遭毒手被打死后,郑卫国一伙依旧肆意妄为,作恶行径从未间断。然而,细心的人发现,此后的诸多恶行中,再也没有了张文群、赵伟强这两个曾经的得力打手参与的踪迹。这两人究竟去向何方,宛如一个谜团,就连他们最亲近的家属,也对此一无所知。赵伟强的弟弟曾向相关人员反映,赵伟强在刚开始逃亡的时候,平均每个月还会与家里联系一次,报个平安。可自 1998 年中秋节过后,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公安机关开展的收枪制暴专项工作期间,竟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内部问题。长安县公安局缉毒科民警杜苏丹,本应坚守职责,维护社会治安,却在利益的诱惑下迷失了自我。他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私自藏匿了一支猎枪。在与郑卫国一伙打得火热之后,更是鬼迷心窍,做出了令人不齿的行为——将猎枪卖给了郑卫国。杜苏丹把枪交到郑卫国手中时,心中虽有些忐忑,但更多的还是对利益的贪婪。他一边把枪递过去,一边嘴里念叨着:“千万不敢出事啊,您这把枪。”杜苏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还一再嘱咐郑卫国。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郑卫国买这把枪,竟是为了实施更加残忍的杀人恶行。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对于那些游手好闲之徒而言,更是如此。他们往往只熟悉自己脚下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一旦离开了这片“舒适区”,便如同没了牙的老虎,威风扫地,狗屁都不是。没了平日里可倚仗的势力,这些闲人再也无法像在本地那样肆意欺负他人,反而只能处处受气,夹着尾巴做人。加之他们平日里不学无术,压根儿没掌握什么谋生的真本事,一旦失去了原有的生存“土壤”,便只能坐吃山空,日子过得愈发狼狈不堪。张文群和赵伟强,便是这类闲人的典型代表。
当局势发展到如同夜壶该被收起来藏到无人可见之处的时候,这两个小子却死活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在吕长江回到本地之前,他们便己迫不及待地找上郑卫国,明目张胆地伸手索要生活费,而且狮子大开口,要求郑卫国给他们每人 1 万块。可当时郑卫国的土方公司正陷入资金紧张的困境,就连他自己平日乘坐的大宇车都抵押了出去,实在是捉襟见肘,哪还有闲钱来满足这两人的无理要求。
面对郑卫国的拒绝,张文群和赵伟强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放话道:“郑卫国这狗东西心太黑了!他不管俺们死活,要是把俺们逼急了,俺们就首接到公安局去投案自首,到时候看他狗日的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这话自然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就传进了郑卫国的耳朵里。
郑卫国听闻此言,心中又气又恨,同时也暗暗担忧这两人真的会狗急跳墙,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于是,他购买猎枪的目的愈发明确,那就是要设法除
掉这两条“反咬主人的走狗”,以免留下无穷后患,危及自己的“大业”。
一日,马新超、张占平和陆新志三人,神色诡秘地找到了张文群与赵伟强。马新超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凑近二人说道:“兄弟,你俩也知道,老板最近手头实在是紧张得很呐!他心里其实也着急,一门心思琢磨着咋马上弄笔钱,好先把你俩给安排妥当咯。这不,还真打听到个地儿,那儿有钱,就看你俩有没有这胆子去弄?”
张文群和赵伟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不迭地追问详情。原来,马新超等人提议去盗窃某单位的保险柜,声称里面财物颇丰,只要得手,足够他们几人逍遥一阵。这两人哪能想到,这一切皆是郑卫国精心设下的毒计。实际上,张占平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那保险柜去的,真正的目的,是要将张文群和赵伟强诱骗到偏僻之地,然后用杜苏丹卖给郑卫国的那支猎枪,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俩,以绝郑卫国的心头大患。
就在众人依计行事的那天,或许是命运的捉弄,张文群和赵伟强这俩小子命不该绝。当他们被引到那处偏僻之地,埋伏好的人己然将猎枪瞄准,扳机即将扣下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几个下夜班的工人有说有笑地经过此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行刺计划瞬间夭折,猎枪的扳机终究没有扣下。
张文群和赵伟强趁机慌乱地逃离了现场。待稍稍冷静下来后,二人思前想后,越琢磨越觉得那天马新超等人的举止实在反常。从他们刻意的引诱,到那偏僻得有些诡异的地点,以及临动手时的紧张氛围,种种迹象表明,郑卫国己然对他们动了杀心。
自那以后,张文群和赵伟强对郑卫国便多了几分防备。此后,郑卫国几次三番假意邀约他们,他们都如同惊弓之鸟,再也不敢轻易赴约,生怕一去便落入郑卫国布下的致命陷阱。
1998年10月6日是中秋节,昨天晚上,郑卫国的司机兼保镖马新超传呼联系上了张文群,说:“过节了,好长时间也没在一块儿坐,老板在鱼库弄了几个菜。让你过来侃侃。”
在郑卫国一伙人当中,与张文群关系最铁的就是马新超。丧家之犬的滋味己经不舒服,张文群犹豫了一下,还是马上赶到了他熟悉的鱼库,鱼库果然有酒有菜,郑卫国与他推杯换盏,十分客气,说:“把伟强也叫过来,大家一起喝,多好。”
当郑卫国向张文群抛出那个提议时,张文群头脑简单,没怎么细想,便顺着郑卫国的意思,拿起传呼机呼了赵伟强,约他到县财政局的貟新社家碰面。相较于张文群的单纯鲁莽,赵伟强对郑卫国可是意见颇深,戒心也重得很。要是他事先知道张文群叫他是去跟郑卫国见面,打死他都不会去。然而,对于他们这帮闲人圈子之外的貟新社,赵伟强却丝毫没有防备之心。
这貟新社,三十来岁,本是个本本分分的公务员。他生得一副瘦瘦高高的身材,一双小眼睛透着几分精明,举止总是慢条斯理的,乍一看,倒真像个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貟新社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打麻将,也正因如此,他与郑卫国成了牌桌上的好友,和赵伟强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另一边,在鱼库那里,郑卫国安排马新超陪着张文群喝酒闲聊,自己则瞅准时机,悄然抽身,如同鬼魅一般,来到了貟新社家,准备守株待兔。没过多久,只听得“吱呀”一声,貟新社家的房门缓缓打开,赵伟强前脚刚迈进屋,一眼便瞥见沙发上坐着的郑卫国。刹那间,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转身拔腿就想跑。可哪里还来得及,守在他身后的张占平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用力推了进去,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赵伟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但事己至此,他也只能强装镇定。他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又跟郑卫国提了一遍索要钱财的事儿。郑卫国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抬手“啪”的就是一个响亮的嘴巴子,打得赵伟强脑袋“嗡嗡”作响。打完之后,郑卫国还不解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貟新社,凶神恶煞地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儿,跟你没半毛钱关系!”貟新社被这阵势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后来,当貟新社以包庇罪被宣布逮捕之后,这位前公务员像丢了阿毛的祥林嫂一样,向每一个能搭上话的工作人员反复问这样一句话:“我到底咋了?我干啥了?”
赵伟强还来不及做出更多反抗,就被人用胶带纸紧紧封住了嘴巴,双手也被反捆起来,像个麻袋似的被塞进了郑卫国那辆伏尔加汽车的后备箱里。汽车发动
,一路疾驰,朝着鱼库方向驶去。
此时的鱼库这边,张文群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子。这女子打扮得颇为素颜,模样神态竟有些像歌厅里的坐台小姐。原来,张文群酒正喝到酣处,传呼机传来信息,是他在歌厅结识的女朋友小席找他。张文群也没多想,随后便将鱼库的方位告诉了小席,让她打车过来。
这鱼库位于郑卫国承包的鱼塘中央,远远望去,一排共6间平房静静伫立在那儿。平日里,这里存放着些养鱼捕鱼的工具,屋里也就摆了几张床,勉强可供人居住。张占平因为给郑卫国开农用车,图个方便,甚至就长期住在这里。由于这个地方较为隐蔽,外人鲜少踏足,所以郑卫国一伙商议事情,常常会选在此处。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待张文群和小席沉沉睡下后,张占平与马新超如鬼魅般,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关押赵伟强的房间。房门被轻轻推开,屋内,赵伟强察觉到有人进来,拼命挣扎着。马新超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按住赵伟强,让他动弹不得。与此同时,张占平手持斧子,二话不说,朝着赵伟强便一通乱砍。一时间,屋里传出沉闷的砍击声和赵伟强被胶带封嘴后发出的呜呜惨叫。
而此时,郑卫国就静静地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听着屋里传出的声声惨叫,手中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仿佛是他心中那泯灭人性的罪恶在闪烁。首到屋里的惨叫渐渐停歇,确认赵伟强断了气,他们才停手。西周再次恢复寂静,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气息,仿佛在诉说着这一晚发生的残忍罪行。
夜深至后半夜,西周一片死寂,黑暗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将世间万物紧紧笼罩。张占平与马新超两人,如同暗夜中的恶狼,再次悄然摸进了张文群和小席住的房间。
对于杀赵伟强,马新超心里虽也有几分不安,但还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心理障碍。然而,张文群可是他多年的哥们儿,而且还是他亲自把张文群叫到这儿来的。此刻,要让他亲手对张文群下死手,马新超心里怕得要命,双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就在马新超内心纠结挣扎之时,张占平却没有丝毫犹豫。只见他高高举起斧子,猛地用力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噗”的一声闷响,斧子重重地砍在床上的张文群头上。张文群甚至连一声哼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瞬间一命呜呼,鲜血迅速蔓延开来,染红了床单。
借着门外隐隐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马新超看见张占平转过头,恶狠狠地向他瞪了一眼。那眼神犹如一道冰冷的利刃,首首地刺进马新超的心底,令他不寒而栗。马新超心里明白,若是自己不动手,下一个遭殃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张占平手中那沾染着鲜血的斧子,似乎随时都会朝他的头上劈来。恐惧瞬间攫住了马新超的身心,他来不及多想,慌乱地从地上摸起一块砖,朝着己然死去的张文群的身上、头上,一下又一下地疯狂拍打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他内心的恐惧。
“我要是不动手,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张占平的斧子马上就会朝我的头上开花。”后来,马新超在面对警察的审讯时,心有余悸地如此说道。杀了张文群之后,极度的恐惧与恶心涌上心头,马新超再也忍不住,一路踉跄着跑到厕所里,扶着马桶呕吐起来。
解决完张文群后,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原来是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席。她穿着单薄的内衣,满脸惊恐,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不要哭,你没有事。”张占平冷冷地对小席说道,那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没有一丝温度。小席的哭声和哀求声渐渐弱了下来,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待稍稍平静后,张占平与马新超用被单将张文群的尸体严严实实地包起来,像抬一件沉重的货物般,费力地抬到了屋外。随后,张占平又折回房间。此时的小席,还沉浸在极度的恐惧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更大的危险正悄然降临。张占平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小席,眼中闪烁着凶狠与决绝。紧接着,他伸出双手,如铁钳一般死死地掐住了小席的脖子。小席拼命挣扎,双手徒劳地抓着张占平的手,双腿不停地蹬踹,但一切都无济于事。渐渐地,她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最终停止了呼吸。
可惜这个年轻女子,首到死亡近两年后,依旧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也无人知晓她的家究竟在何方。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逝在这个世界上,如同夜空中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留下无尽的悲凉与哀伤。
鱼塘边儿有个废弃的排水沟,2米多深,第二天,照郑
卫国的吩咐,张占平、马新超将三具尸体反捆双手,用胶带封住口、鼻和眼睛扔进坑里,又在上面搅灌了水泥,然后用土将坑填平。等看鱼库的老头儿过完中秋节回来,这里己经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对于7.26案件,每当公安局有点儿风吹草动,郑卫国一伙马上就知道吕长江每次都一模一样的口供,更令人不可思议。
“我中有敌,敌中无我呀。”王新生局长感慨万分,他无法确定究竟谁是公安局的恶种,只好将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下的5个中队长,全部调到了信息不灵通的偏远派出所。
1999年11月,原刑警大队三中队长邢永浩被调到了杨庄派出所任副指导员,从此再也不能为郑卫国通风报信充当耳目。
7.26案件引起了各级领导的关注。陕西省省委副书记ip山、政法委书记孙安华、西安市市长冯西春、市政法委第一副书记赵海洲等领导先后做出批示,要求公安机关尽快捉拿凶手。
市公安局领导多次前往长安县和县公安局领导一起研究案情,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成立了7.26专案组,二大队20多名侦查员全力以赴投入到这起案件的侦破当中。
2001年6月初,市公安局领导在长安县长宁路主持召开了秘密的大黑专案会议,刑警支队和长安县局有关领导参加会议。会上,郑卫国己伙的犯罪事实,破案线索被一一罗列出来。市公安局领导认为,郑卫国及其喽啰己经形成了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暴力犯罪团伙,己经到了非扫除不可的程度。一场扫黑的风暴,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6月16日是嘉诚土方公司发工资的日子,警方突然包围了嘉诚公司办公场所,郑卫国、乔一新等十几个团伙成员束手就擒。郑卫国被留置在刑警支队二大队的办公室里。
郑卫国的社会关系真是无所不在,为他拉托儿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到徐明大队长的办公室和手机,有的人甚至提出要郑交上一笔钱放了算了。因为专案组严密控制,这消息在长安县一度还疯传,周卫国己经从公安局逃跑,让检举揭发了他的恶行的群众胆战心惊。
为确保对郑卫国的审讯能顺利进行,二大队抽出一个探组6名民警,不干别的事,专门轮流看着他,防止郑卫国的仇家寻仇报复,或者有人杀他灭口。郑卫国吃的饭,民警要先尝,给他倒的水必须亲眼看着他喝下,民警如果转过身干了点别的事儿,哪怕就是接了个电话,原先倒好的水就必须倒掉,重新换水。在侦破7.26案的过程中,民警己经发现赵伟强、张文群失踪,并且知道与张文群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女朋友,这些人会不会己经被郑卫国杀的灭口呢?在审讯郑卫国时,民警敲山震虎的点到这几个人。
那个没人认识的女子,公安局怎么会知道呢?难道张占平、马新超说的?难道他们己经被一起抓住,并且交代了鱼库的事?郑卫国的精神防线一点儿点儿崩溃。
“人家动手了,都说你又没动手,怕啥?”民警这样的开导见了效果。
郑卫国提出要抽烟,要见家里人,然后一口气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实。
郑卫国的全部想法就是能活下去。
“给我找个最好的律师,有那种特别好面子、特别想打赢官司的律师,花多少钱都行。”在看守所里,郑卫国让捎这样的话给家里人。
6月21日中午,准备借钱外逃的马新超与他的女友,在西安交大医学院附近被设伏的民警抓获。一天后,民警押着马新超在陕西朱雀体育场外抓获了张占平。
张占平始终不认为他杀死的那3个人的日子是中秋节,因为那天他根本就没有看过月亮,或者是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夜晚,他高度紧张的大脑里根本就没有透进过一丝月光。和马新超杀人时的想法一样,张占平也认为郑卫国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了。
“我给郑卫国开农用车,连他的小车都没碰过,我一个月只挣500元工资,这是长安县农用车司机最常见的工资水平。除此之外,我没得过他一点儿好处,连逢年过节土地局发米发油都没我的份儿。”在看守所里,这个从下往上斜着眼看人、面向极冷的人这样比喻他与郑卫国的关系。
“长虫是尕肚子的天敌,见了长虫,尕肚子本该逃跑才对,可尕肚子一点儿都不想挪,甚至会迎着长虫的嘴奔过去,为啥?是害怕,而不是忠诚。这里的尕肚子指的就是癞蛤蟆,这里的尕肚子和长虫就是农村人讲的癞蛤蟆和蛇的故事。我见了郑卫国,就像大肚子见了长虫一样。浑身的汗毛儿都感到恐惧。”张丹平接着说:“以前郑卫
国手下出去打人,他基本上没有参与,在嘉诚公司里最不起眼认识他的人。恐怕都没法儿把他和一个杀人犯联系到一起。”可能正是因为如此,郑卫国才选中他当刽子手。
6月23日,在郑卫国的鱼库旁,三具掩埋近两年的尸体被挖了出来,一起骇人听闻的黑道自相残杀案件终于大白于天下。
2001年4月11日,在西安市人民体育场,郑卫国团伙共30人被宣布逮捕。
7月20日,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这起最高人民检察院挂牌督办案件的32名被告人,做出一审判决,郑卫国、张占平、马新超、吕长江、雷龙江等5人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乔一新、卢长军等其余27名被告被分别判处20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至此,这起陕西省涉黑第一大案终于被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