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过往(五)
说完,他转身,白色的衣袂在风雪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消失在原地。
树洞里的苏烬,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风雪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那白衣胜雪的身影,和那句清冷的话语。
凌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愧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梦境中,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绝望中的希冀,是对神明的仰望。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在他心里,成了谪仙般的存在。
所以,入门之后,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不敢靠得太近,不敢大声说话,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会偷偷模仿他练剑的姿势,会在他经过时紧张得手足无措,会把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当成圣旨般铭记在心。
那些他曾经以为的“怯懦”和“拘谨”,原来都是因为……太过珍视,太过敬畏。
凌言闭了闭眼, 苏烬……你这个傻子。
承乾宫内,烛火摇曳,映着榻上沉睡之人眼角的泪痕,也映着榻边那人愈发深沉的眸色。结界外的风雪,似乎更紧了。
苏烬的指尖悬在凌言眼角,那滴泪已凉透,触感却像烙铁般烫在他掌心。
他望着凌言紧蹙的眉峰,眸色沉沉,指尖终是轻轻落下,拭去那抹湿痕。
“啧,”他收回手,指尖还沾着微凉的泪意,语气带着几分讥诮,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烦躁,“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竟能让你哭成这样。”
他转身走向那具魂魄被锁的青年尸身,玄色衣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
烛火晃了晃,映得他苍白的侧脸愈发冷硬。“本座倒要看看,这蠢货到底做了什么。”
话音落,他周身灵气再起,那枚九尾灵狐的妖核重新悬浮,红芒缠上青年尸身,强行续接融魂之术。
而凌言的梦境,也随着这魂光牵引,再次流转起来。
听雪崖的风雪似乎总也停不住,崖边的青松覆着厚雪,枝头垂冰,冷得连鸟鸣都稀稀落落。
苏烬刚爬上山崖时,身上的冻疮还未消,衣下的伤口一碰就疼。
他攥着那枚玉佩,坐在修行场的角落,指尖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九尾天狐尾盘交缠,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玉上跃出。
背后的“梓宸”二字刻得极浅,像是怕磨掉般,温润的玉质被他摸得发亮。
他总在这时发呆,目光越过层层石阶,望向凌言平日练剑的月台。
白衣身影若隐若现,剑光如流霜,每一瞬都让他心头发紧,既想靠近,又怕惊扰。
“喂,又在看什么?”
清朗又带着几分骄纵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烬猛地回神,转头见霍念踩着雪过来,锦靴上沾着冰晶,眉眼间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
霍念是霍衍的独子,生来便锦衣玉食,容貌俊朗,性子活脱,在镇虚门里谁都得让他三分。
他打心底里瞧不上苏烬——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连凝神都做不到的野小子,凭什么能和自己一同拜入凌言门下?若不是这小子拼了命爬上山崖,师尊怎会松口顺带收了自己?
苏烬忙将玉佩往袖中藏,起身拱手:“霍师弟。”
“藏什么呢?”霍念眼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轻,“刚才攥得那么紧,定是什么宝贝。”
苏烬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却只是温和道:“没什么,师弟莫要胡闹。”
“少来这套。”霍念挑眉,另一只手已经探进他袖中,硬生生将玉佩抢了过去。“让本少主瞧瞧,到底是什么破玩意儿,值得你天天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