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苏东坡乌台诗案(第2页)
黄州的日子苦啊。苏轼一家几十口人挤在破旧的驿站里,俸禄停发,只能靠朋友接济。他在给弟弟的信里吐槽:"黄州米贱面贵,我家天天吃米饭,连咸菜都快买不起了。"后来干脆在城东开垦了一块荒地,自称"东坡居士",过上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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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苦难往往是创作的催化剂。元丰五年(1082年)的寒食节,黄州下着大雨,苏轼看着锅里冷掉的粥,想起自己半生漂泊,提笔写下《黄州寒食诗帖》:"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
这字写得真是"墨泪交加",开头还规规矩矩,写到"破灶烧湿苇"时,笔画突然狂放起来,仿佛能看到他一边写一边掉眼泪。最后"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几个字,墨色干枯,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谁能想到,这幅"哭出来"的草稿,后来成了"天下第三行书",连乾隆都在上面盖了二十多个章。
在黄州,苏轼还干了件"吃货"必做的事——发明东坡肉。当时黄州猪肉便宜,富人嫌脏不肯吃,穷人又不会做。苏轼琢磨出个做法:把猪肉切成方块,用酱油、料酒、冰糖慢炖,结果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他还写了首《猪肉颂》:"黄州好猪肉,价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从此,"东坡肉"成了杭帮菜的招牌,苏轼也成了"吃货界"的祖师爷。
黄州最神奇的地方,是有个"假赤壁"。苏轼闲着没事就去那儿转悠,看着长江奔腾,想起周瑜火烧赤壁的壮举,写下了千古绝唱《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词里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其实写的是黄州的江景,但经他这么一写,假赤壁也成了文化圣地。
更绝的是前后《赤壁赋》。元丰五年七月十六,苏轼和朋友划着小船夜游赤壁,看着"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的美景,突然领悟到"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的哲理。他不再纠结于仕途得失,而是懂得了"物与我皆无尽也"的豁达。这篇赋写得太美,连船夫都听得入了迷,忘了划桨。
在黄州的四年,苏轼完成了从"苏轼"到"苏东坡"的蜕变。以前他是锋芒毕露的才子,现在成了宠辱不惊的智者。有次他出门遇雨,没带伞,同行的人都狼狈不堪,只有他慢悠悠地走着,还哼起了小调:"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态,才是他最厉害的"武功"。
乌台诗案是北宋最着名的文字狱,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转折点。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政治斗争的残酷,也照出了文化人的风骨。
对苏轼来说,这场劫难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真被砍了头,我们就看不到"明月几时有"的浪漫,也吃不到东坡肉的美味了。但反过来想,要是没有乌台诗案,没有黄州的苦难,苏轼可能还是那个恃才傲物的苏轼,而不是后来那个"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苏东坡。就像钻石需要打磨,伟大的灵魂往往在绝境中诞生。
对北宋来说,乌台诗案是党争恶化的标志。以前新旧党争只是政策分歧,现在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斗争。新党用文字狱打击旧党,旧党上台后又疯狂报复,这种恶性循环最终掏空了北宋的根基。就连苏轼都感叹:"吾侪虽不见其祸,然死者不可复生,生者何堪复践其迹?"
但历史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它的"反转"。当年那些弹劾苏轼的人,如李定、舒亶,现在都成了"奸臣"的代名词,而苏轼却成了"人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文化偶像。他的诗文书画成了国宝,他的豁达精神成了中国人的精神图腾。就像他在《赤壁赋》里说的:"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真正的文化力量,是政治打压不了的。
今天我们再看乌台诗案,会发现它就像一场荒诞剧:一个天才因为写了几句诗被关进监狱,一群政敌为了权力互相撕咬,最后靠一个退休的政敌领袖和一个老太太救了命。苏轼用他的苦难告诉我们:人生难免遇到"乌台",重要的是如何在黑暗中找到光明,把"寒食"过成"盛宴",让"绝命诗"变成"不朽篇"。这,或许就是苏东坡留给我们最宝贵的人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