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工夫红茶的道宁 作品

第71章 灰山·风雪眼

死寂。

不是无声的死寂。是……连“声音”这个概念本身,都快要被这沉重的灰白石头……彻底……压碎的……死寂。

风还在刮。卷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可脸上……没感觉了。右半边脸紧贴着冰冷的、糊满了污血冰碴和暗红纸屑的炕席残骸,冻得像块铁。左半边……没了。或者说,整个左半身,连着那颗脑袋,都成了……石头。

不是雕刻的石像。是……山的一部分。

沉重的、冰冷的、带着亘古岁月风霜磨砺痕迹的……灰白山岩。从肩窝断裂处开始,皮肤、肌肉、骨头……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覆盖着灰白岩皮和清晰石纹的……山体!断口处,不是血肉模糊,而是粗糙的、如同山崖崩裂般的……灰白断茬!

脖子?脖子也成了石头的一部分,僵硬地支撑着这颗……同样彻底石化的……头颅。

头颅……沉得……仿佛压着整座长白山。

眼皮?眼皮也石化了。沉重,僵硬,再也无法掀开。但……“视线”……还在。

不是眼睛在看。是……一种……镶嵌在灰白岩石眼眶深处的……那两点纯粹死寂的……灰光……在“感知”。

视野……是灰白的、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岩石纹路。如同透过万载冰层,看着一个被冻结扭曲的世界。

风雪的呜咽,隔着厚厚的岩石“皮肤”,变得沉闷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悲鸣。凝固的暗红纸钱血海,在灰白的“视野”边缘,像一摊干涸发黑的污迹。那个拱起的巨大土石坟包,上面狂乱挥舞、如同被剧毒腐蚀的灰白岩石巨藤……动作……变得极其……缓慢……沉重……如同……慢放的、濒死的挣扎。

山峦意志……还在头颅里。

不,不是“在”。

是……头颅……就是山峦意志痛苦挣扎的……牢笼!也是……它被污染、被引爆后的……一部分!

沉重、冰冷、带着无边剧痛和狂怒的脉动……咚……咚……咚……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这灰白的岩石头颅内部……发出无声的呻吟和碎裂感!爷爷引爆的“毒”——那混杂了玉白生机、暗金意志、污秽棺煞、冰蓝冻结、黄仙妖力、参魄精华的混沌能量——像跗骨之蛆,深深嵌入这沉重的山岩意志深处,与它本身的痛苦疯狂纠缠、撕咬!每一次能量的冲突,都带来一种……灵魂被巨石反复碾压成齑粉……又被强行粘合……再碾碎的……终极痛楚!

而右半边身体……

那仅存的、被冰蓝寒气冻透的右半边……像一块被遗忘在万年冰川下的死肉。寒气早已啃穿了肺,冻僵了心,冰晶覆盖的皮肤下,是彻底失去生机的、灰败僵硬的脏器。那条焦黑干瘪的断臂,裹着厚厚药泥,依旧搭在冰冷的炕沿,像一截被雷劈过的枯枝。

冰蓝的寒气……并未消失。

它……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潜伏在冻僵的骨髓深处、坏死的血管末梢。当头颅里那沉重山峦意志的痛苦脉动冲击过来时……它……不再排斥,不再闪烁……而是……极其极其粘稠地……缠绕上去!如同……在吸食这痛苦的“养分”!

每一次山峦意志被混沌之毒撕扯的痛苦爆发,都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冰蓝寒气……顺着那无形的连接(或许是石化的颈椎断茬?或许是同处一躯的某种残存“通道”?)……悄然……渗入冻僵的右半边……如同……在冰冷的死肉里……悄然……孕育着什么……

剧痛!空!冷!

三种感觉交织成毁灭的漩涡,疯狂撕扯着那被强行禁锢在灰白石像里的……最后一点……意识残渣!

“我”……是谁?

是那痛苦咆哮的山峦?

是那潜伏吸食痛苦的冰蓝?

还是……这点即将被彻底磨灭的……残渣?

绝望……早已沉到了底。连绝望本身……都快要被这沉重的石头……压碎了。

就在这点残存的意识即将彻底融入山石、成为山峦痛苦一部分的最后一刻——

“沙……”

极其轻微的一声。

不是风声。像是……极其细微的……积雪……被什么东西……踩踏、压实的声音。

声音……很近!

就在……“我”这尊灰白石像的……正前方!

灰白的、冰冷的“视野”……猛地……聚焦!

风雪卷起的暗红纸屑,像一片片凝固的血痂,在铅灰色的天幕下飞舞。

在那片污浊的飞雪后面……

坍塌的门槛残骸旁……

厚厚的积雪上……

不知何时……

多了一串……小小的……脚印!

脚印很浅,很小,如同三四岁孩童的赤足踩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的痕迹。一路蜿蜒……从老林子深处的方向延伸过来……最后……停在了……距离灰白石像……仅有三步远的……雪地上!

脚印……停在那里。

脚印的主人……却……不见踪影!

“视野”死死地“钉”着那串小小的脚印。

风雪呜咽。

纸屑飞舞。

凝固的血海死寂无声。

巨大的土石坟包上,那些狂乱挥舞的灰白岩石巨藤,动作似乎……更加……迟滞了……沉重了……仿佛被无形的重担拖拽着。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暴风雪来临前的……死寂。

“咕噜噜……”

头颅深处,那股粘稠滚动的感觉……山峦意志被污染核心的痛苦悸动……猛地……变得剧烈起来!

伴随着这剧痛悸动……

“视野”的边缘……

那串小小的脚印……旁边的积雪……

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隆起了一个……小小的……鼓包!

紧接着——

“噗嗤。”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嫩芽顶破种皮的轻响。